全1章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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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久三年,京都。

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焦炭混合的刺鼻气味,远处的火光将夜空染成一片不祥的暗红。

我,橘梓,或者说,曾经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普通上班族的我,正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和服,紧握着腰间的打刀,潜行在废墟的阴影之中。

『可恶……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……』

我的内心在咆哮,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多余的表情。

穿越到这个身体已经三天了,除了这具名为“梓”的身体所拥有的卓越剑术记忆,以及一副……过分丰满的躯体之外,我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。

唯一能确定的,就是这里是幕末的日本,一个随时都可能人头落地的疯狂时代。

胸前的饱满随着我的呼吸微微起伏,走路时,身后那两团丰腴的臀肉也会随之晃动,不断摩擦着粗糙的布料。

这种感觉对我一个曾经的男人来说,实在是过于怪异和羞耻。

但现在,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

“咕……”

『便利店……热气腾腾的关东煮……或者一碗豚骨拉面也好……』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脑海,随即被我苦笑着掐灭。

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三个月了,我依然无法完全适应。

腹中传来的饥饿感像是一只无形的手,正在用力地撕扯我的胃。

我已经两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,再这样下去,不等被那些浪人武士砍死,我就会先饿死。

忽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交击的铿锵声从前方不远处的巷口传来。

我立刻收敛气息,像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贴近墙角,探出半个头窥视。

月光下,几名穿着浅葱色羽织、袖口有山形纹的武士,正将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逼入绝境。

『新选组……』

这个标志性的服装,即使是我这样对历史一知半解的人也认得出来。他们是幕府的爪牙,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壬生狼。

被围困的男人显然是尊王攘夷派的志士,他嘶吼着挥舞着武士刀,做着最后的抵抗。

但新选组队员的剑法更为狠辣,配合默契。

为首的一名男子,身材高大,面容冷峻,他的刀快如闪电,只一瞬间,便划破了那名志士的喉咙。

鲜血喷涌而出,男人不甘地倒下,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。

为首的男子收刀入鞘,动作干净利落。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黑暗,不偏不倚地,正好对上了我窥探的视线。

我心中一凛,暗道不好。

“什么人?出来!”

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我知道躲不过去了。在这种情况下,逃跑只会死得更快。我深吸一口气,握紧刀柄,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。

月光毫无遮拦地洒在我的身上,将我那因饥饿而略显憔悴但依旧美艳的脸庞,以及那身破旧和服也难以掩盖的傲人曲线,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。

几名新选组队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诧异,显然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会遇到我这样的女人。

为首的男子,斋藤健吾,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,视线在我身上逡巡,最后落在了我腰间的刀上。那是一把好刀,与我这身落魄的打扮格格不入。

“一个女人,深夜带着刀在这里鬼鬼祟祟,是何意图?”

他的语气冰冷,仿佛我下一秒就会变成他刀下的亡魂。

“……我只是路过,想找些吃的。”

我的声音有些沙哑,但尽量保持着镇定。身体的剑术记忆告诉我,眼前这个男人很强,非常强。

斋藤健吾冷笑一声,显然不信。

“路过?这一带可是长州藩士的藏匿点。你,是他们的同伙吗?”“我不是。”我干脆地回答。

『跟这群人扯上关系就死定了。』

斋藤健吾一步步向我走来,压迫感越来越强。

他停在我面前,身高带来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。

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钻入我的鼻腔,让我一阵反胃。

“那么,证明给我看。”他盯着我的眼睛,“证明你不是我们的敌人。或者……”他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,带着一丝侵略性,扫过我高耸的胸部和浑圆的臀部。

“用你的身体来证明,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”

周围的队员发出了几声不怀好意的低笑。
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在这个时代,女人的命运就是如此。但我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。我的灵魂,来自一个男女平等的世界。

我的手,更紧地握住了刀柄。

斋藤健吾注意到了我的动作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。

“哦?想反抗吗?也好,让我看看你的剑术,是否配得上你腰间的这把‘菊一文字’。”

话音未落,他的刀已然出鞘,一道寒光直逼我的面门!

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,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刀格挡。

“铿!”

双刀交击,火花四溅。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,震得我虎口发麻,连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。

『好快,好重!』

斋藤健吾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,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。

我只能凭借身体的记忆,施展出一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流派,剑招轻盈而刁钻,如同在刀尖上舞蹈,堪堪抵挡住他的猛攻。

巷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刀剑碰撞的清脆声响。

周围的新选组队员都看呆了,他们没想到,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,竟然能与他们的组长战个不相上下。

激烈的运动让我呼吸急促,胸前的丰满剧烈地晃动着,汗水浸湿了我的衣衫,紧紧地贴在身上,勾勒出更加诱人的曲线。

我的体力在飞速消耗,饥饿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。

我知道,再这样下去,我必败无疑。

必须速战速决!

我卖了一个破绽,故意让他的刀锋削断了我的一缕长发。

就在他以为我力竭的瞬间,我手腕一转,刀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过他的刀,直刺他的咽喉。

斋藤健吾瞳孔一缩,显然没料到我还有这一手。他急忙后仰,刀尖擦着他的喉结划过,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。

我们同时收刀,相隔三步对峙着。

巷子里一片死寂。

斋藤健吾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,然后看着指尖的殷红,忽然笑了起来。“有意思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……梓。”

“梓吗。”他点了点头,“你的剑术不错。有没有兴趣,加入我们新选组?或者说,暂时为我所用。我能给你食物和住处,至少能让你在这乱世里活下去。”

我看着他,这个男人虽然冷酷,但似乎并非不讲道理。对他来说,一个拥有高超剑术的人,无论男女,都有利用的价值。

而对我来说,这是眼下唯一的生路。

“……我需要食物。”我坦白地说道。

斋藤健吾笑了。

“很好。跟我来吧。”

……

就这样,我暂时栖身于新选组的屯所。

斋藤健吾没有食言,给了我一个独立的房间,还有充足的食物。

虽然队员们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好奇和欲望,但在斋藤的威严下,没人敢对我动手动脚。

我成了斋藤健吾的“影子”,负责处理一些他不便亲自出面的暗杀和侦查任务。我的剑术,我的女性身份,成了我最好的伪装。

那晚,刚刚结束了一场血腥的任务。我亲手斩杀了两名图谋不轨的公卿,身上沾满了洗不掉的血腥气。

回到房间,我疲惫地脱下夜行衣,打来一桶清水,一遍遍地擦拭着身体。

镜中映出的,是一具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胴体。

巨大的乳房如同熟透的果实,腰肢却不堪一握,而那向两侧夸张扩张的臀部,形成了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。

『这身体……真是个怪物。』

我苦笑着,将自己浸入微凉的水中。

就在这时,房间的拉门被“唰”地一声拉开。

我惊得猛然回头,只见斋藤健吾站在门口,手中还提着一壶酒。他显然也没想到我会正在沐浴,目光瞬间凝固在了我赤裸的身体上。

“……抱歉,我……”

他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慌乱,但视线却像是被磁石吸住一般,无法从我那被水珠覆盖的丰满身躯上移开。

尤其是那对因为浸在水中而显得更加巨大的乳房,以及浮出水面的一小半圆润臀丘。

我下意识地想遮掩,但随即又停下了动作。在这个地方,遮掩又有什么用呢?我的生死都握在这个男人的手里。

我的坦然,反而让斋藤健吾镇定了下来。他关上门,径直走到我面前,将酒壶放在一旁,然后蹲下身,目光灼灼地看着我。

“今晚,干得不错。”

“是你的命令。”我平静地回答。

“你似乎……一点也不害怕杀人。”

“害怕,就活不下去。”

他沉默了片刻,然后伸出手,触碰我肩膀上的一道旧伤疤。他的指尖粗糙,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,划过我湿润的肌肤,带来一阵战栗。

“你这样的女人,不该活在刀光剑影里。”

『但我别无选择。』

我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
他的手顺着我的肩膀滑下,抚过我胸前浑圆的轮廓,最后停留在我的腰侧。那里的肌肤细腻而敏感。

“梓……”他低声唤着我的名字,“今晚,留下来陪我。”

这不是请求,而是命令。

我没有反抗。或许是任务后的空虚,或许是这具身体本能的渴望,又或许,只是想在这冰冷的乱世中,寻求一丝温暖的慰藉。

我从浴桶中站起身,水珠顺着我白皙的肌肤滑落,在昏黄的烛光下折射出点点光芒。我赤裸着身体,走向他。

斋藤健吾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。他一把将我拉入怀中,滚烫的唇便覆了上来。那是一个充满血腥与酒气的吻,霸道而不容拒绝。

他将我压倒在榻榻米上,我顺从地转过身,背对着他跪趴下来。

这个姿势,让我的腰线塌陷下去,而身后的臀部则高高地隆起,像一座白皙圆润的山丘,充满了惊人的肉感。

昏黄的灯光洒在我翘起的臀上,白皙的皮肤泛着柔光,臀缝处阴影深邃,像一条引诱人深入探索的隐秘峡谷。

斋藤健吾从后面抱住我,他粗重的喘息声就在我的耳边。他的一只大手复上我的一边乳房,肆意地揉捏着,另一只手则抓住了我丰满的臀瓣。

他的手指陷入柔软的肉里,像是捏着一团温热的果冻,却又被惊人的弹力推回,指缝间溢出白嫩的肉感,软中带韧,让他舍不得松手。

“你的屁股……真大……”

他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,然后毫不客气地分开那两团丰腴的软肉,露出底下那片湿润的幽谷。

我已经能感觉到他那根粗大而炙热的阴茎,正抵在我的穴口。那是一种坚硬的、充满威胁的存在感。

“要进去了。”

他低吼一声,挺腰用力一沉。

“……唔!”

一声闷哼从我的喉间溢出。

巨大的阴茎毫无阻碍地贯穿了我。

小穴像一张温热的小嘴,肉壁紧紧地吸住他的龟头,滑腻的褶皱层层叠叠地裹上来,像无数软舌在舔弄,带给他难以言喻的快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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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他的阴茎根部,则被我那两瓣巨大的臀肉紧紧地包裹、挤压着。

每当他动作一下,臀肉就随之晃动,像波浪般挤压过来,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吞进去。

他开始缓慢而有力地抽插。

“噗嗤……噗嗤……”

湿滑的交合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我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摇晃,高耸的胸部在榻榻米上被挤压、摩擦,传来阵阵酥麻。

“啊……嗯……”

陌生的快感如同电流般传遍四肢百骸,让我忍不住发出了细碎的呻吟。

斋藤健吾似乎被我的声音刺激到了,动作猛然加快。

他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屁股,“啪”的一声,清脆响亮。

白皙的臀肉上立刻浮现出一片淡淡的红晕,并且像水面一样荡起涟漪。

“啊!”

这一下让我惊叫出声,小穴下意识地猛然缩紧,肉壁像活了一样夹住他的阴茎。“嘶……你这妖精……太会夹了……”

斋藤健吾倒吸一口凉气,随即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撞击。

“啪啪啪”的肉体碰撞声密集如雨点,我的臀肉像一团被不断搅动的果冻,疯狂地颤抖、翻滚着肉浪。

每一次深入,龟头都仿佛要顶开我的子宫。我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狂风暴雨般的挞伐。

“啊啊……太深了……健吾……慢一点……”

“慢不了……”

他低吼着,双手抓满我晃动的臀肉,肉从他的指缝间挤出,像握不住的云朵。他狠狠地冲撞了百十下,身体猛地一僵。

“梓……我要射了……”

一股滚烫的精液,如同决堤的洪流,尽数喷射在我的子宫深处。

我浑身一颤,也迎来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高潮,身体瘫软下来,趴在榻榻米上不住地喘息。

斋藤健吾没有立刻退出,而是趴在我的背上,和我一同平复着呼吸。他的阴茎还埋在我的身体里,感受着穴肉余韵般的收缩。

窗外,月凉如水。

『也许……这样也不错……』

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,能找到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、强壮的男人,或许,就是我活下去的最好方式。

翌日清晨,阳光透过障子门的缝隙,在榻榻米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斑。

我缓缓睁开眼睛,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斋藤健吾沉睡的侧脸。

他没有了平日的冷峻与杀气,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,像个普通男人一样。

他的一只手臂还搭在我的腰上,将我紧紧地圈在他的领域之内。

我的身体,尤其是腰部以下,还残留着昨夜疯狂索取的酸痛感。双腿之间黏腻而湿润,那是他留下的痕迹。

『这就是……活下去的代价吗?』

我一动不动地躺着,思绪却有些复杂。

斋藤健吾给我庇护和食物,我用我的身体来支付报酬。

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,一场心照不宣的契约。

我本该感到屈辱或麻木,但奇怪的是,当他沉睡的手臂无意识地将我搂得更紧时,我那颗来自二十一世纪的、孤独的灵魂深处,竟泛起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微弱的暖意。

斋藤健吾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动静,眼皮动了动,醒了过来。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看到我之后,柔和了许多。

“醒了?”

“嗯。”

他没有起身,而是翻身将我压在身下,粗大的阴茎在清晨再次精神抖擞,隔着薄薄的空气抵着我腿间的软肉。

“再来一次。”

他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,不给我拒绝的余地。

我顺从地张开双腿,任由他再次贯穿我的身体。

熟悉的胀痛感和被填满的感觉,暂时麻痹了我纷乱的思绪。

……

自那晚之后,我们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平衡。

白天,我是他最锋利的刀,是行走在阴影中的“影子”;夜晚,我则是他床上予取予求的女人,是他发泄欲望与压力的容器。
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日。

直到那天傍晚,屯所里发生了一件小事。

我结束训练,独自一人前往井边打水擦拭身体。

几名非斋藤一组的队士,正聚在那里闲聊。

他们看到我,眼神立刻变得肆无忌惮起来,其中一个以粗野闻名的队士,更是直接拦住了我的去路。

“哟,这不是斋藤组长的‘宝贝’吗?”他咧着嘴,露出一口黄牙,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我高耸的胸部和丰满的臀部上来回扫视,“听说你的剑术和你在床上的功夫一样厉害?不知道我们这些兄弟,有没有机会也‘领教’一下啊?”

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哄笑。

我的手,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,眼神瞬间变得冰冷。

然而,不等我开口,一个比井水还要冰冷的声音,已经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。“原田,你的手,是不想要了吗?”

是斋藤健吾。

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那双眼睛里,却酝酿着能将人冻结的、实质般的杀意。

那个叫原田的队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冷汗,从他的额角渗了出来。他再如何粗野,也深知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。

“斋……斋藤组长……我……我们只是在开个玩笑……”

“玩笑?”斋藤健吾缓步上前,每一步,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,“她是我的女人。下一次,如果再让我看到谁用这种不干不净的眼神看她,或者对她说一句废话……”

他没有把话说完,只是用他那常年握刀、布满厚茧的拇指,轻轻地,将刀锷,向上推了寸许。

“噌”的一声轻响,却如同惊雷,在所有人耳边炸响。

“我保证,我会亲手把你们的眼珠子,一颗一颗,都挖出来。”

那几名队士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地道歉逃离了。

井边,只剩下了我和他。

我看着他,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。

他刚才那句“她是我的女人”,充满了不容置喙的、霸道的占有欲。

这不仅仅是在维护一件“所有物”的尊严,那里面,似乎还夹杂了更深的东西。

“以后离那群人远点。”他收回了手,语气恢复了平淡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。

“我能应付。”我低声说。

“我知道你能。”他瞥了我一眼,“但我不喜欢我的东西,被别的野狗惦记。”说完,他便转身离去了。
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,许久,才缓缓地,将手从刀柄上松开。

那晚,我们又一次发生了关系。

但与以往不同,他的动作里,少了几分纯粹的发泄,多了几分反复确认般的、近乎于粗暴的温柔。

他一遍又一遍地,在我耳边,用沙哑的声音,低声地、执拗地,重复着。

“说……你是谁的女人……”

“……是健吾的……”

在黑暗中,我第一次,用几不可闻的声音,回应了他。

……

几日后,屯所的后院传来阵阵奇异的轰鸣声,还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。

我好奇地走过去,只见一群新选组队员正围在一起,对着远处的靶子举着一些黑色的铁管。

为首的正是斋藤健吾。他手中拿着一杆比普通火绳枪要短小精悍许多的铁炮,正在向队员们讲解着什么。

“这是从会津藩那边弄来的新式武器,洋人称之为‘步枪’。不需要繁琐的装填,射速和威力都远胜于火绳枪。”

说罢,他亲自做了一次示范。他举起步枪,瞄准,扣动扳机。

“砰!”

一声巨响,震得我耳膜生疼。远处的木靶应声炸裂,木屑四溅。

周围的队员们发出一阵惊叹。

这种威力,是弓箭和刀剑无法比拟的。

我站在原地,脸色有些发白。

身体的剑术记忆在告诉我,这种武器是“卑鄙”的,它让一个懦夫也能轻易杀死一个修炼了数十年的剑客。

它将技艺和荣耀,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笑话。

斋藤健吾看到了我,向我招了招手。

“梓,你也来看看。”

我走上前,他将那杆还散发着热气的步枪递给我。

“试试看。”

我有些抗拒地接过来,入手沉重。这就是……未来的战争吗?

“长州和萨摩的那些家伙,已经大量装备了这种武器。”斋藤健吾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带着一丝凝重,“时代变了,梓。光靠一把刀,是守护不了什么的。”

他的话,像一把重锤,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。

『长州……萨摩……』

我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告诉我,最后推翻幕府,赢得这场战争的,正是萨长同盟。

而我现在所属的新选组,不过是即将被时代洪流碾碎的螳臂当车的旧势力罢了。

如果要活下去,而且是更好地活下去,我应该投靠哪一边,答案已经不言而喻。可是,看着身边这个男人……我心中却产生了一丝犹豫。

那天夜里,紧急的集合号角划破了屯所的宁静。

“有情报称,一伙长州浪士正在城外的废弃神社交易一批走私的洋枪!斋藤组,立刻出动!”

副长土方岁三的声音冰冷而严厉。

我和斋藤健吾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。

月黑风高,我们一行十余人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那座破败的神社。里面果然灯火通明,人声嘈杂。

斋藤健吾做了一个手势,我们如同鬼魅般潜入。

“动手!”

随着他一声令下,我们从暗处杀出,瞬间冲乱了对方的阵脚。神社内顿时乱作一团,刀光剑影,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
然而,对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。

“砰!砰砰!”

几名浪士举起了手中的步枪,毫不犹豫地开火。刺眼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,子弹带着尖啸声从我耳边擦过。

一名冲在最前面的新选组队员,胸口爆出一团血花,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,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他的刀,距离敌人还有三步之遥。

这就是火器的威力。它无情地抹平了距离、技巧和勇气的差距。

『必须近身!』

我脚下发力,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梁柱间穿梭,躲避着横飞的子弹。我的速度,是我唯一的优势。

一名浪士刚刚对我开了一枪,正在手忙脚乱地试图重新装填。我抓住这个空隙,瞬间欺近他身前。

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,还想用枪托砸我,但我的刀更快。

一道银光闪过,他的头颅冲天而起。

温热的血液溅了我一身,我却毫无感觉,反手一刀,又将另一名试图开枪的敌人拦腰斩断。

斋藤健吾也同样勇猛,他的剑法大开大合,每一次挥刀都带走一条人命。但我们的人,也在对方的枪口下一个个倒下。

战斗很快就结束了。

神社里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。

我们虽然歼灭了敌人,缴获了那批洋枪,但付出的代价也同样惨重。

出发时的十几个人,还能站着的,只剩下我和斋藤,以及另外三名队员。

回去的路上,没有人说话,气氛压抑得可怕。

回到我的房间,我脱下被鲜血浸透的衣服,默默地擦拭着身体和刀。

斋藤健吾也走了进来,他身上同样带着浓重的血腥味,左臂上,有一道被子弹擦过的、不深但血肉模糊的伤口。

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我。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愤怒和无力。

我转过身,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。我没有说话,只是从房间的角落里,拿出备用的干净布条和伤药。

“坐下。”我的语气,不带感情,却不容拒绝。

他愣了一下,第一次,像个听话的孩子,沉默地在我面前坐了下来。

我跪坐在他身前,用温水,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。

我的动作很轻,尽可能地避开他疼痛的神经。

当我的指尖,无意中触碰到他那因为常年练剑而坚硬如铁的肌肉时,他的身体,不易察觉地,僵硬了一下。

“时代变了,梓。”他看着我为他包扎的手,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迷茫,“我们这些只会握刀的武士,在这铁炮面前,到底还有什么意义?”

这是我第一次,从这个强大的男人身上,感受到名为“脆弱”的情绪。

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组长,而只是一个,在时代的洪流面前,感到了无力与困惑的普通男人。

我没有回答他那些宏大的问题,只是将绷带,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。然后,我抬起头,捧着他的脸,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。

今晚,我不想再思考什么未来,什么派系。我只想从这个男人身上,汲取活下去的力量和温度。也想……给予他一丝,属于女人的慰藉。

他像是受到了鼓励,将我拦腰抱起,粗暴地扔到床上。

他撕开我的寝衣,露出那两团雪白饱满的乳房。

他俯下身,像婴儿吮吸母乳一样,用力地含住其中一个乳头,另一只手则在我那巨大的臀瓣上用力地抓捏、拍打。

“啪!啪!”

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,我的屁股上传来火辣辣的疼,却激起了更深处的欲望。

他甚至没有做任何前戏,便扶着他那根因战斗的兴奋而愈发粗硬的阴茎,强行挤进了我还没完全准备好的身体。

“啊……疼……”

干涩的摩擦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,我忍不住叫出声。

但他没有停下,反而像是要将所有的愤懑和不安都发泄出来一般,在我体内横冲直撞。每一次都顶得极深,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钉在床上。

“说……你是我的女人……”他喘着粗气,命令道。

“嗯……啊……我是你的……是健吾的女人……”

我的意识渐渐模糊,疼痛逐渐被一种狂野的快感所取代。

我扭动着腰,张开双腿,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迎合着他的侵犯。

我们像两只在暴风雨中交合的野兽,用最原始的方式,确认着彼此的存在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吼,将灼热的精液尽数射在我的身体深处。他趴在我身上,剧烈地喘息着。

我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他汗湿的后背。

『斋藤健吾……』

我看着天花板,心中一片茫然。

我本该为了生存,毫不犹豫地选择未来的胜利者。

可是,这个抱着我的男人,这个在战场上强大如鬼神,私下里却会向我展露脆弱的男人,我已经……无法将他单纯地视为一个临时的靠山了。

一种陌生的、名为“羁绊”的东西,正在我和他之间,悄然生长。我的未来,到底该何去何从?

庆应四年,一月。

鸟羽・伏见之地,成为了决定幕府命运的熔炉。

冰冷的冬雨混杂着泥浆,将战场变成了一片泥泞的地狱。

空气中充斥着火药的硫磺味、鲜血的铁锈味和死亡的腐臭味。

萨摩藩和长州藩的新政府军,装备着我们闻所未闻的西洋大炮,炮弹的轰鸣声撕裂了天空,每一次落地都在我们陈旧的阵线中炸开一团血肉模糊的豁口。

“不准退缩!为了会津藩的荣耀,为了将军大人,前进!”

斋藤健吾的声音嘶哑而坚定,他挥舞着爱刀,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方,斩杀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敌人。

我也紧跟在他身后,手中的菊一文字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,在敌阵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。

我的剑很快,快到足以在那些端着步枪的士兵扣动扳机前,就划开他们的喉咙。

然而,敌人太多了。

他们像潮水一样涌来,前一个人倒下,后面的人立刻补上,然后毫不犹豫地开枪。

这不是剑术的比拼,这是一场屠杀。是我们单方面被屠杀。

『历史的洪流……果然是无法阻挡的吗……』

我的心中涌上一股彻骨的寒意。

我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,我们,德川幕府一方,注定是失败者。

可笑的是,我明明知道,却还是留在了这里。

留在了这个注定会失败的男人身边。

“砰!”

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脸颊飞过,带起一道灼热的血痕。我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,反手一刀,将那名偷袭的萨摩藩士的脑袋劈成两半。

“梓!小心!”

斋藤健吾在我身后大喊。

我回过神来,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冲得太深,侧翼有三名长州藩的士兵已经对我形成了包围之势,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。

『糟了!』

我全力向一旁扑倒,试图躲避。

“砰!砰!砰!”

三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。

我感到左肩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,仿佛被烧红的铁棍捅穿。

紧接着,右边的大腿也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,我惨叫一声,整个人失去了平衡,重重地摔倒在泥浆之中。

温热的血液迅速从伤口涌出,染红了身下的泥水。

“呃……啊……”

剧痛让我几乎晕厥过去,大腿的伤势更是让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。『要死了吗……不……我不想死……』

我用刀支撑着身体,试图爬起来,但身体却不听使唤。

死亡的恐惧,如同冰冷的海水,将我彻底淹没。

我不想死在这种鬼地方,我还没有……回到我的世界……

“梓————!”

不远处传来了斋藤健吾撕心裂肺的吼声。

我费力地抬起头,只见他看到我中枪倒地,双目瞬间变得赤红。

他像一头发狂的猛兽,不顾一切地放弃了指挥,疯了一般地向我这边冲来,将沿途阻挡的敌人尽数砍翻。

“健吾……不要过来……这是陷阱……”

我用尽全力嘶喊,但他已经被愤怒和担忧冲昏了头脑,完全没有听进去。

果然,就在他冲到我身边,试图将我扶起的时候,一个冷静而傲慢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
“放箭……不,开枪。瞄准他的四肢,我说了,要活的。”

数十名新政府军的士兵从两侧涌出,将我们团团围住。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军官,穿着西式的军服,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。

“不要!”我绝望地尖叫。

斋藤健吾将我护在身后,挥刀格挡,但密集的枪声响起,他终究不是神。

子弹精准地射中了他的双肩和膝盖,血花四溅。

他闷哼一声,手中的刀再也握不住,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整个人跪倒在我面前。

他暴露了弱点,因为我。

“壬生狼,新选组的斋藤健吾,也不过如此。”那名年轻军官,高杉信司,缓缓走到我们面前,用马鞭的末端抬起斋藤的下巴,“为了一个女人,就自乱阵脚。武士道,真是可笑又可悲的东西。”

斋藤健吾抬起头,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

高杉信司不以为意地笑了笑,目光转向了我。

当他看到我在泥浆中狼狈不堪,却依旧掩盖不住那惊人的美貌和曲线时,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。

“哦?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剑术高超,并且有着一副魔鬼身材的女剑士,橘梓吗?百闻不如一见,真是……极品啊。”

他走到我面前,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,像是在看一件战利品。

“把她伤口先处理一下,我可不想这么快就玩坏了。”他对手下命令道,“至于这个男人,废了他的手脚,带回去好好“审问”。”

“……放了她……”斋藤健吾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。

高杉信司一脚踩在他的脸上,用力碾了碾。

“你现在,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。”

我看着斋藤健吾被拖走,看着他那绝望而又不甘的眼神,我的心,也跟着沉入了无底的深渊。意识在失血和打击中,渐渐远去。

……

再次醒来时,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军帐里。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粗略地包扎过了,虽然还在隐隐作痛,但至少血是止住了。

我动了动,发现自己手脚无力,显然是被下了某种麻痹的药物。

帐篷的门帘被掀开,高杉信司走了进来。

“醒了啊,幕府的走狗。”

他搬了张椅子,在我床边坐下,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。

“你的男人,骨头倒是挺硬,什么都不肯说。”他轻笑一声,“不过没关系,我有的是时间。倒是你……”

他站起身,伸出手,粗暴地撕开了我身上盖着的薄毯,以及那件被血污和泥浆弄得破烂不堪的衣服。

我赤裸的身体,就这样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他的视线之下。

“啧啧,真是完美的身体。”他的目光在我巨大的乳房和丰满的臀部上来回扫视,“这样的尤物,却去给那些落后的幕府武士当走狗,真是暴殄天物。”

他俯下身,一只手抓住我的一边乳房,用力地揉捏着。

“住手……”

我的反抗,虚弱得像小猫的叫声。

“住手?”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“你现在是我的战利品,我想对你做什么,就做什么。你那引以为傲的剑术呢?现在还能用吗?”

他一边说着,一边解开了自己的裤子,掏出那根已经昂扬起来的丑陋阴茎。

他将我翻过身,让我像母狗一样跪趴在床上。

这个屈辱的姿势,让我身后那两团饱满的臀肉更加高耸,更加显眼。

他毫不怜惜地拍了拍我的屁股,“啪”的一声,让我因为伤痛和药物而麻木的身体都为之一颤。

“真不愧是传闻中的大屁股,这手感……斋藤健吾那家伙,一定很喜欢从后面干你吧?”

羞辱的话语,像针一样刺入我的心里。

他没有再多说,分开我的臀瓣,将他那粗大的阴茎,对准我那干涩的穴口,狠狠地顶了进去。

“啊——!”

没有润滑,强行进入的撕裂感,混合着伤口的剧痛,让我发出了凄厉的惨叫。

“叫吧,叫得大声点。”高杉信司在我耳边狞笑着,“让外面的人都听听,曾经的女剑豪,现在是怎么在我身下承欢的。”

他开始在我体内疯狂地抽插。每一次撞击,都像是在惩罚,像是在宣泄胜利的快感。我的身体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,随时都可能被撕碎。

我咬着牙,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声音,但生理性的泪水却无法控制地从眼角滑落。

我的剑,我的尊严,我的男人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在这场战斗中被碾得粉碎。

高杉信司似乎对我沉默的抵抗很不满,他抓住我的头发,迫使我抬起头。

“怎么不叫了?嗯?是还不够爽吗?”

他一边说着,一边更加用力地深入,用龟头碾磨着我子宫口最敏感的那一点。“唔……嗯……”

身体本能的反应是无法欺骗的。一股酥麻的快感,不合时宜地从下腹升起。他感受到了我体内的变化,得意地笑了起来。

“看吧,你的身体,不是很诚实吗?无论心里再怎么不情愿,也无法抗拒男人的阴茎,这就是女人的本性啊!”

他像一头野兽般在我体内驰骋了许久,最后在一声粗野的咆哮中,将他那肮脏的精液,全数射入了我的身体深处。

他抽身而出,将我像一块破布一样扔在床上。

“好好休息吧,我的战利品。从今天起,你就是我的专属肉便器了。”他整理好衣服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。

我趴在床上,浑身沾满了泥污、鲜血和男人的精液。小腹和伤口都在剧痛,但我却感觉不到。

我的世界,一片黑暗。

但是……

『我还……活着……』

只要还活着,就还有希望。

哪怕是作为肉便器活下去,也比死了强。

我一定要活下去。

活到……能把今天所受的屈辱,加倍奉还的那一天。

地牢里阴暗而潮湿,空气中混杂着霉菌、血腥和排泄物的恶臭。

我就躺在这肮脏的稻草上,四肢百骸传来的虚弱感和伤口的阵痛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——我已经从一个能掌握自己生死的剑客,沦为了一个任人宰割的阶下囚。

“吱嘎——”

沉重的牢门被打开,刺眼的光线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。

高杉信司带着两名士兵走了进来,他脸上挂着那种我已无比熟悉的、令人作呕的笑容。

“我的女剑豪,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他蹲下身,用手指勾起我的下巴,“看你的气色,恢复得还不错。正好,今天给你找了个观众,让你表演助助兴。”

他话音刚落,那两名士兵就粗暴地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拖了进来,扔在我面前。

那人被铁链锁着手脚,身上的队服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色,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。

当他费力地抬起头时,我看到了那双曾经锐利如鹰,此刻却只剩下无尽怒火与血丝的眼睛。

是斋藤健吾。

“健吾……”我的声音颤抖,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
“梓……”他看着我,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,挣扎着想要起身,却被士兵一脚踹倒在地,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。

“别急啊,好戏才刚刚开始。”高杉信司大笑着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,捏开我的嘴,将里面辛辣苦涩的液体尽数灌了进去。

我呛得连连咳嗽,想要吐出来,但他却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。

“这可是好东西,能让你忘掉痛苦,只剩下快乐。”

『媚药……』

我的脑海中闪过这个词,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我。我拼命地挣扎,但身体的虚弱让我的一切反抗都显得徒劳无功。

药效发作得很快。

一股燥热的感觉从小腹升起,迅速蔓延至全身。

我的皮肤变得异常敏感,连粗糙的囚服摩擦过肌肤,都带来一阵阵奇异的酥麻感。

理智像是被温水煮着,一点点地被剥离,身体深处涌起一股空虚的渴望。

“……放开我……”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娇媚和喘息。

“放开你?好戏怎么演下去?”高杉信司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,粗暴地撕碎了我本就破烂的衣服。

我就这样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两个男人的视线之下。

我能看到斋藤健吾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,他疯狂地挣扎着,铁链被他绷得笔直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
高杉信司似乎对他的反应极为满意。他把我转过身,背对着斋藤,然后从后面抓住我的两条手臂,将我整个人向上提起,强迫我用脚尖踮着地。

这个姿势让我胸前那对巨大的乳房因为重力而垂下,随着我身体的晃动而颤抖。

身后那两瓣肥硕的臀丘则完全暴露在他面前,形成一个方便他进入的、充满屈辱的角度。

他没有丝毫犹豫,扶着自己那根早已硬得发烫的阴茎,从我身后狠狠地贯穿了我。“啊——!”

我尖叫出声。

因为媚药的作用,我的小穴变得异常湿滑,也异常敏感。

他的闯入没有带来太多的疼痛,反而像是点燃了干柴的烈火,一股强烈的快感直冲我的头顶。

“看到了吗,斋藤!”高杉信司一边在我体内冲撞,一边对地上的斋藤健吾狞笑道,“这就是你的女人!你看她,被我干得多舒服!听听她的叫声,多么淫荡!”

他开始疯狂地撞击我的身体。

“啪!啪!啪!”

他每一次深入,都让我的屁股和他的耻骨发出响亮的撞击声。

我被他拉着手臂,整个人就像是悬挂在他阴茎上的玩偶,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狂野的律动。

我的黑色长发随着他撞击的节奏肆意飞扬,胸前那对奶子也如同波浪般上下飞动,划出淫靡的弧线。

『不……不要……健吾在看……』

我的心中充满了对斋藤的歉意和无尽的羞耻。我想闭嘴,想反抗,但身体的反应却完全背叛了我的意志。

“啊……嗯啊……不行……太深了……”

媚药的药效已经彻底侵蚀了我的神经,快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我。

我的小穴紧紧地绞着他的阴茎,仿佛在渴求更多。

淫水泛滥,顺着我的大腿根滴落下来,在肮脏的地面上汇成一小滩水洼。

“啊啊……要去了……要被干坏了……”

我的呻吟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放浪。我能感觉到斋藤健吾那绝望的、如同要杀人般的视线,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背上。

『对不起……健吾……对不起……我控制不住……』

高杉信司似乎觉得还不够,他空出一只手,伸到我身前,用力地揉捏着我不断晃动的乳房,同时用手指玩弄着我那早已挺立起来的乳头。

“咿!”

这一下,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快感从我的小腹炸开,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。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双眼不受控制地向上翻去,只剩下眼白,嘴巴大张着,舌头无意识地伸出,嘴角流下了透明的涎液。
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——!”

我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,身体剧烈地痉挛着,一股股淫液从穴口喷薄而出。

“哈哈哈哈!看到了吗!这就是高潮的样子!真是一副淫荡到极点的表情啊!”高杉信司兴奋地大吼着,在我高潮的余韵中加快了速度,狠狠地冲刺了数十下之后,也将自己滚烫的精液,全数射在了我的子宫深处。

他松开手,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,正好倒在斋藤健吾的面前。

我浑身赤裸,身上沾满了汗水、精液和涎水,还在因为高潮的余韵而不住地抽搐。

我看到了斋藤健吾的脸。

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,因为愤怒和无力,他的脸颊肌肉在不住地抽动,牙齿将嘴唇咬出了血,但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那种眼神,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。

“怎么样?滋味不错吧?”高杉信司整理着自己的衣服,一脚踩在斋藤的背上,“这就是战败者的下场。你的荣耀,你的武士道,还有你的女人,现在都属于我了。”

说完,他便大笑着走出了牢房。

地牢里,只剩下我和斋藤健吾。

我趴在地上,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屈辱、愧疚、悲哀……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我撕碎。

但我没有哭。

因为我知道,眼泪,是这个地狱里最没用的东西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
高杉信司离去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,地牢里只剩下我和斋藤健吾两个人粗重的喘息,以及铁链偶尔发出的、冰冷而绝望的碰撞声。

我依旧瘫软在地上,身体和心灵都像是被彻底掏空了,只剩下一个麻木的驱壳。

媚药的余韵还未完全散去,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还残留着那种被迫高潮后的敏感和战栗,而斋藤健吾就在我咫尺之遥的地方,他那充满了血丝的眼睛,像两团燃烧的鬼火,死死地盯着我。

我以为他会恨我,会唾弃我,唾弃我在他面前被敌人侵犯时那副淫荡不堪的模样。毕竟,对于一个武士而言,这是奇耻大辱。

然而,当我终于积攒起一丝力气,准备蜷缩到角落里躲避他视线的时候,一个沙哑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,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。
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我浑身一僵,以为自己听错了。我缓缓地抬起头,看向他。

斋藤健吾艰难地挪动着他那被废掉的身体,脸上满是混杂着血污和泥土的痕迹,但他的眼神,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怒和绝望,而是……一种深可见骨的痛苦和自责。

“……对不起,梓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
我的眼眶猛地一热,那早已干涸的泪水,竟然毫无征兆地再次涌了出来。

“为什么……”我的声音哽咽,“该说对不起的……是我。如果不是为了救我,你根本不会……”

“不。”他打断了我,声音虽然虚弱,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是我太弱了。作为一个男人,作为一个武士,我没能保护好你,反而让你因我而受辱。是我……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是我无能。”

这个男人……这个在战场上如鬼神般强大,平日里冷酷得不近人情的男人,此刻竟然在向我道歉。

他没有怪我,没有怨我,而是在谴责自己的无能。

我的心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穿了,痛得无法呼吸。

我爬了过去,不顾自己赤裸的身体,伸出颤抖的手,想要触碰他脸上的伤口,却又停在了半空中。

“我们……都要死在这里了吗?”我绝望地问。

斋藤健吾沉默了片刻,那双血红的眼睛里,却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但坚定的光芒。

“不。”他说,“我或许会死在这里。但是你,梓,你必须活下去。”接下来的几天,高杉信司每天都会来“探望”我。

他把我当成了一个纯粹的发泄工具,用我的身体来庆祝他的胜利,以及羞辱阶下囚的斋藤健吾。

他开发了许多新的姿势和玩法,每一次都当着斋藤的面,强迫我摆出各种屈辱的姿态,逼我发出淫荡的叫声。

起初,我拼命地反抗,换来的却是更粗暴的对待。渐渐地,我麻木了。我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,冷眼旁观着这具皮囊如何被男人玩弄、侵犯。

而斋藤健吾,只是沉默地看着。

无论高杉信司如何用言语挑衅他,用我的身体刺激他,他都再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疯狂挣扎。

他只是看着,将一切都刻在自己的眼底。

我以为他已经彻底放弃了。

直到第五天的夜里。

高杉信司刚刚心满意足地离去,地牢里又恢复了死寂。

“梓,过来。”斋藤健吾突然低声说道。

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,爬到他的身边。

“听着。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如同耳语,“我已经摸清了这里的规律。高杉信司这个人,极度自负。他认为我们已经是他砧板上的鱼肉,所以看守也越来越松懈。尤其是他来找你的时候,外面的守卫只会剩下两个人,而且注意力根本不在牢里。”

我愣住了,不明白他想说什么。

“他下次再来,你不要再反抗了。”斋藤健吾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像一头蛰伏的狼,“不仅不要反抗,你还要主动迎合他,让他相信,你已经被他彻底征服了,变成了一个离不开男人肉棒的母狗。你要用你的一切手段去取悦他,让他放松到极致。”

“你……说什么?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竟然要我……

“这是你唯一的机会!”斋藤健吾的语气不容置疑,“只有让他觉得你已经完全没有了威胁,他才可能在某个瞬间,将他的武器,比如他腰间的短刀,随手放在你能够到的地方。高杉信司虽然用枪,但他身上始终佩戴着一把武士短刀,那是他炫耀身份的饰品。”

我的心狂跳起来。

“我打探到,三天后,他们会对城内的残余幕府势力发动总攻。那天晚上,营地里大部分兵力都会被调走,防守会是最薄弱的时候。那就是你的机会。”

“那你呢?”我脱口而出,“我们一起……”

“我走不了。”他平静地看着自己被铁链锁住的、被废掉的四肢,“我只会是你的累赘。我的任务,就是在那天晚上,制造混乱,为你吸引守卫的注意。”

“不!我不同意!”我激动地摇头,“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!”

“这是命令!”斋藤健吾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,就像他还是那个新选组的组长,“梓,听着!我们已经输了。新选组,幕府,都已经完了。但你不能完。你必须活下去,带着你的剑活下去!”

他深吸一口气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温柔。

“逃出去以后,一路向北走,去会津。战争还没有蔓延到那里,你可以在那里找到生机。忘了这里的一切,忘了我,找个地方,好好活下去。不要让我们所有人的牺牲,变得毫无意义。”

我的眼泪再次决堤。这个计划,是以他的生命为代价,换取我一线生机。这个计划的第一步,就是要我主动去承受更多的屈辱。

这太残忍了。

“我做不到……”我哭着摇头,“我做不到……主动去……”

“你能做到。”斋藤健吾定定地看着我,“把那当成一场战斗。你的身体,就是你的战场。你的演技,就是你的武器。你要骗过他,然后,在他最放松的时候,给他致命一击。就像你在巷子里,第一次对我出刀那样。”

他的话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心中的混沌。

是啊,这是一场战斗。

一场用女人的身体和尊严作为武器的,最残酷的战斗。

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浑身是伤,却还在为我谋划生路的男人。

我缓缓地点了点头,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

从那天起,我变了。

当高杉信司再来的时候,我不再反抗,不再沉默。我开始用颤抖的声音回应他的动作,用笨拙的技巧去取悦他。

他对此感到新奇又满意,以为自己终于彻底摧毁了我的意志。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,也更加……放松警惕。

每一次,当我的身体在他身下被迫承欢时,我都会用眼角的余光,死死地盯着他腰间那把装饰华丽的短刀。

而地牢的另一头,斋藤健吾只是静静地看着。

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交流,但我们都明白,我们在等待。

等待三天后,那个决定我生死,也决定他结局的夜晚。

第三天的夜晚,如期而至。

地牢之外,整个萨长联军的营地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骚动之中。

部队在集结,军官在嘶吼,无数的火把汇成了光的河流,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。

远处京都城内的方向,已经隐约传来了炮火的轰鸣。

决战,开始了。

我的心,也随着那炮火声,一下下地剧烈跳动着。成败,生死,就在今晚。“吱嘎——”

牢门打开,高杉信司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。他显然是喝了壮行酒,英俊的脸上泛着兴奋的潮红,眼中闪烁着即将品尝最终胜利的贪婪光芒。

“我的小野猫,”他大笑着,一把将我从稻草堆里捞起来,“今晚,我就要彻底踏平京都,将那些幕府的余孽赶尽杀绝了。在这之前,先让我从你身上,提前收取一点胜利的果实吧!”

他将我按在冰冷的墙壁上,开始撕扯我的衣服。

我闭上眼睛,脑海中回响起斋藤健吾的话。

『把那当成一场战斗。你的身体,就是你的战场。』

我不再挣扎,而是顺从地张开双臂,甚至主动用我那因伤痛而略显僵硬的身体去贴合他。

高杉信司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。他低头看着我,看到我那张混合着恐惧、顺从与一丝病态渴望的脸,他得意地笑了起来。

“哦?这么快就学乖了?看来你已经明白,女人的身体,天生就是为了取悦强者的。”

我没有说话,只是用颤抖的手,笨拙地去解他腰间的武装带。

我的主动,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征服欲。他放开了对我的钳制,任由我像一个真正的妓女一样,为他宽衣解带。

机会!

他的武装带上,就挂着那把装饰华丽的短刀。只要解下武装带,我就有机会……“报告长官!”

就在这时,一个传令兵突然闯了进来,神色慌张。

“城南的见回组和残余的新选组队员正在疯狂反扑,我们的先头部队被挡住了,请求支援!”

“砰!”

高杉信司勃然大怒,一脚将那名传令兵踹翻在地。

“废物!一群连刀都快握不住的丧家之犬,都解决不了吗!”他怒吼着,原本高涨的性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浇灭了一半。

他烦躁地推开我,开始重新系那根被我解开了一半的武装带。

我的心,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
失败了……机会,就这么……错过了……

就在我陷入绝望的瞬间,地牢的另一端,一直沉默不语的斋藤健吾,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。

“德川幕府万岁!新选组——永不后退!”

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拖动着被铁链锁住的身体,狠狠地撞向牢门!

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虽然没能撞开,但那巨大的声势却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。

“萨长的走狗们!来啊!来杀了我!你们这群只会躲在铁炮后面的懦夫!”他像一头被困的雄狮,发出了最后的咆哮。

“闭嘴!给我堵住他那张臭嘴!”高杉信司被他的气势所激,彻底暴怒。

外面的两名守卫和那名传令兵,立刻冲向斋藤健吾的牢房,试图制服他。

所有人的后背,都朝向了我。

而那名传令兵因为慌乱,在冲进去后,竟然没有将我这间牢房的门……锁上。一道缝隙,一道通往生天的缝隙,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。

就是现在!

我没有丝毫犹豫,甚至来不及去看斋藤健吾一眼。我压低身体,像一只最敏捷的猫,悄无声息地从那道门缝中溜了出去。

牢房外,是一片混乱的营帐区。

因为大部分士兵都已开赴前线,这里显得有些空旷。

不远处的武器架上,斜放着几把因为主人匆忙出征而未来得及带走的武士刀。

我冲过去,随手抄起一把,入手的感觉是如此熟悉,如此亲切。

力量,回到了我的手中。

“不好!那个女人跑了!”

牢房里传来了高杉信司惊怒的吼声。

我不再隐藏,提着刀,赤裸着伤痕累累的身体,朝着营地外防守最薄弱的北面狂奔而去。

“抓住她!死活不论!”

警报声和呐喊声在我身后响起。

几名留守的士兵发现了我,举着长枪朝我冲来。

我的身体还很虚弱,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再次裂开,鲜血浸湿了绷带。

但是,当我的手握住刀柄的那一刻,那深入骨髓的剑术记忆,便接管了一切。

我没有后退,反而迎了上去。

刀光一闪,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士兵,喉咙里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响,捂着脖子倒了下去。

我没有停顿,转身,格挡,挥砍。

我的动作不再像以前那样轻盈,而是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狠厉。

每一刀,都只攻不守,只为了用最快的方式,清除掉眼前的障碍。

鲜血,再次溅满了我的身体。但这一次,是敌人的血。

整个营地都被惊动了。

越来越多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。

火把的光芒将我赤裸的身体照得雪亮,在他们眼中,我或许只是一个疯狂的、不着寸缕的女囚。

我杀出一条血路,终于冲到了营地的马厩。

“射箭!射死她!”

箭矢和零星的子弹开始在我身边呼啸而过。我砍断一匹战马的缰绳,翻身跃上马背。这具身体惊人的柔韧性和平衡感在这一刻救了我的命。

我双腿用力一夹马腹,战马吃痛,长嘶一声,人立而起,随即向着营外的黑暗狂奔而去。

就在我冲出营地大门的那一瞬间,我听到了。

从地牢的方向,传来了一声清晰的枪响。

“砰!”

那枪声,像一把锥子,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。

我的身体在马背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,险些栽下去。

他……死了吗?

是为了给我制造混乱,而被愤怒的高杉信司……处决了吗?

我不知道。

我不敢回头,也不能回头。

眼泪,混合着风声,从我的脸颊上疯狂地滑落。

身后,是火光冲天的营地,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。

身前,是无边无际的、冰冷的黑暗。

我赤裸着身体,骑在狂奔的战马上,像一个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。

寒风如刀,割在我的皮肤上,但我感觉不到冷。

我的心里,只有那一声枪响,和斋藤健吾最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。

『活下去……』

他的声音,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响。

『去会津……忘了我……好好活下去……』

我伏在马背上,任由战马带着我远离这座已经变成修罗场的城市。

斋藤健吾,你到底是生是死?

我不知道。

或许,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。

但你,已经变成了我心中的一道坎,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。

我的自由,是用你的生命(或许是)和我的尊严换来的。这份沉重的代价,我会永远背负下去。

我猛地一拉缰绳,调转马头,朝着北方,那片名为会津的、未知的土地,疾驰而去。活下去。

我一定要活下去。

然后,变得更强。

强到足以……不再需要用身体和别人的牺牲去换取生存的权利。

夜色中,那个赤裸的、骑在马背上的身影,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。

明治二年,虾夷地,箱馆近郊。

时间,是足以改变一切的洪流。

距离我从那个地狱般的萨长军营中逃出,已经过去了一年。

这一年里,日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德川幕府彻底覆灭,末代将军德川庆喜于江户城开城投降。

新年号被定为“明治”,一个属于天皇和新政府的时代,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姿态,宣告了旧时代的终结。

武士,这个曾经支配了这个国家数百年的阶级,正在迅速地被时代所抛弃。

而我,橘梓,也已经“死”在了那场决定命运的鸟羽・伏见之战中。

现在活在这里的,是一个名为“阿吟”的女人。

“铿!”

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,我手中的刀鞘精准地格开了劈向我的利刃。

我甚至没有拔刀,只是手腕一转,沉重的刀鞘便重重地敲在了对方的手腕上。

“咔嚓”一声,骨头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。

那名仗着自己是新政府军退役兵痞、在酒馆里骚扰女侍的男人,惨叫着倒了下去,手中的刀也随之脱手。

我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他,以及周围几个被我的气势吓得不敢动弹的同伙。

“滚。”

我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北国寒风般的冰冷。那几人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架起他们受伤的同伴,逃离了这家小小的酒馆。

“谢谢您!阿吟大人!”被解围的女侍惊魂未定地向我道谢。

我没有回头,只是将一枚铜钱放在吧台上,当作我的酒钱,然后转身走出了酒馆。

箱馆的冬天,来得格外早。

寒风卷着雪花,吹在我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男式和服上。

为了行动方便,我早已将那头曾经让高杉信司肆意拉扯的及腰长发剪短,只留下了齐肩的长度,用一根简单的布带束在脑后。

我腰间佩戴着一长一短两把刀,行走在泥泞的街道上,路人看到我,都会下意识地避让开来。

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。

他们只知道,这个名叫“阿吟”的女人,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浪武士,剑术高得吓人,专门接一些保护人的活计,也时常会出手教训那些欺压百姓的新政府官员和地痞流氓。

我回到了我那间位于港口仓库区、用木板临时搭建的简陋小屋。

关上门,隔绝了外面的风雪。

我点燃油灯,昏黄的光芒映照出我如今的脸庞。

褪去了曾经的些许稚嫩,多了一份风霜雕刻出的冷峻。

我的眼神不再有迷茫,只剩下古井般的沉静,以及沉静之下,那永不熄灭的火焰。

我缓缓拔出腰间的打刀,用怀中的棉布仔细擦拭着。

这把刀不是当初的那把菊一文字,那把刀,连同“橘梓”这个名字,都一同被我遗弃在了过去。

一年前,我按照斋藤健吾的指示,一路向北。

我抵达会津时,那里正被新政府军重重围困,战况比鸟羽・伏见之战更为惨烈。

我在若松城下,作为一名无名武士,加入了守城战。

我亲眼见证了白虎队的悲壮,见证了会津武士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。

最终,会津还是陷落了。

我随着残部,一路辗转,最终登上了榎本武扬的舰队,来到了这片最后的武士之地——虾夷。

在这里,旧幕府的残余势力建立了所谓的“虾夷共和国”,做着最后的抵抗。但这不过是落日前的余晖,所有人都知道,覆灭只是时间问题。

我没有再加入任何一方势力。

战争,我已经厌倦了。

我现在所做的,只是在践行我自己的“武士道”。

保护弱小,斩杀邪恶。

这或许……也是斋藤健吾希望看到的。

那一声枪响,至今仍像梦魇一样,时常在我的午夜梦回时响起。

他死了吗?还是……活了下来,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,苟延残喘?我不知道。

他成了我心中一道无法逾越的坎。我活着,是因为他的牺牲。所以,我的这条命,就必须活得有价值。

“咚咚咚。”

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
我收刀入鞘,警惕地问道:“谁?”

“请问……请问是阿吟大人吗?”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孩怯生生的声音,“我……我是从会津来的,我叫雪子。我有事相求!”

会津……

我的心头微微一动,起身打开了门。

门外站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,穿着打着补丁的和服,小脸冻得通红,眼中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毅。

我让她进了屋,给她倒了一杯热茶。

“找我什么事?”

女孩捧着茶杯,暖着冰冷的手,眼圈却红了。她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来,对我磕了一个头。

“阿吟大人!求求您,救救我的父亲!”

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,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。

雪子的父亲,曾是会津藩的一名武士。

会津战败后,他们一家作为“朝敌”,被流放到了虾夷。

新政府派来管理这片区域的民政官,名叫冈田,是个贪婪而卑劣的家伙。

他看中了雪子家的那块贫瘠的土地,更看中了雪子的美貌。

他以“前朝叛逆”的罪名,罗织罪证,抓走了雪子的父亲,并放出话来,只要雪子愿意做他的小妾,他不仅可以放了她的父亲,还能让他们家过上好日子。

“我父亲是绝不会同意这种屈辱的交易的……”雪子哭着说,“可是,再这样下去,他一定会被冈田那个畜生在牢里折磨死的!我听闻阿吟大人您也是武家出身,侠肝义胆,求求您了!”

又是这种戏码。

新时代的官员,用着比旧时代武士更卑劣的手段,欺压着手无寸铁的民众。

我的脑海中,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高杉信司那张狞笑的脸,浮现出我在地牢里所受的屈辱。

何其相似。

一股冰冷的怒火,从我的心底缓缓升起。

我原本只想在这片北国之地,作为一个旁观者,静静地看着这个时代尘埃落定。我不想再与任何官方势力扯上关系。

可是……

我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,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。在她身上,我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无助的自己。

斋藤健吾用他的生命,把我从那样的地狱里换了出来。不是为了让我对这样的事情视而不见的。

“你的报酬是什么?”我用冰冷的声音问道,这是我作为“用心棒”(保镖)的规矩。

雪子愣了一下,随即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掏出一样东西,双手奉上。那是一把胁差,刀鞘古朴,刀柄上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血迹。

“这是我父亲的刀,也是我们家……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我知道这或许不够,但我……”

我没有立刻去接那把刀。

我的目光,落在了那刀锷的形制上。那是一种非常独特的、名为“诚”字的设计。我的瞳孔,猛地一缩。

“你父亲……以前是做什么的?”我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
“他……他曾经是会津藩预备队的一员……在那之前,他……他好像在京都,隶属于一个叫……新选组的组织。”

新选组……

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。斋藤健吾的身影,与眼前这把胁差,在我脑海中诡异地重合了。

我缓缓伸出手,郑重地接过了那把胁差。入手冰冷,却仿佛带着千钧之重。这不仅仅是一份报酬,更是一份来自过去的、沉甸甸的托付。

我缓缓站起身,走到门口,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

外面的风雪,更大了。

“这件事,我接了。”

我的声音,在呼啸的寒风中,清晰而坚定。

我没有回头,但雪子一定能看到,我重新将那把胁差,紧紧地系在了我的腰间。冈田是吗?新政府的走狗。

就让我用这把来自旧时代的剑,来教教你,有些东西,是无论时代如何更迭,都永远不会改变的。

那就是——道义。

冈田的府邸,坐落在箱馆一处风景最好的高地上,与其说是一座府邸,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堡垒。

高墙、箭塔,以及门口那些荷枪实弹、眼神凶狠的守卫,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的权势和多疑。

我在远处的一棵松树后,观察了整整两天。

守卫换班的规律、巡逻的路线、乃至他们身上配备的武器……我都一一记在心里。

结论是,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,强攻无异于自杀。

即便我能突破大门,里面还有至少三十名配备了步枪的护卫。

我的剑再快,也快不过子弹。

斋藤健吾的悲剧,我不会让它重演。

既然刀剑无法打开的大门,那就只能用另一种方式了。

我回到我那间简陋的小屋,站在一面模糊的铜镜前,审视着镜中的自己。

镜中的女人,眼神冷冽,气质肃杀,一身男装打扮,像一把出了鞘的刀。

这是“阿吟”,是在这乱世中为了生存而磨砺出的保护色。

但是,褪去这层保护色,在这具躯壳的深处,又是什么呢?

我想起了高杉信司,想起了他在地牢里看着我时那贪婪的、不加掩饰的欲望。我想起了那些让我感到屈辱和恶心的经历。

『可笑……』

我的嘴角,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。

『到头来,最锋利的,不是我手中的刀,而是这副皮囊吗?』

那些曾经带给我无尽痛苦和屈辱的东西——这具过于丰满的身体,这张足以让男人疯狂的脸——如今,却要被我主动地、清醒地,当成武器来使用。

我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。

当眼睛再次睁开时,里面所有的杀气和冰冷都已褪去,只剩下一种如同小鹿般、带着些许怯懦和茫然的柔弱。

“阿吟”暂时消失了。现在站在这里的,是一个名为“露”的,从京都流落至此的舞姬。

我拿出作为“用心棒”积攒的积蓄,用这笔钱,为自己置办了一身像样的行头——一件绯红色的、绣着流云飞鹤纹样的和服,以及一套完整的化妆用具。

我将齐肩的短发仔细梳理,用假发结成一个优雅的岛田髻,插上几支廉价但精致的珠钗。

我用白粉覆盖住脸上的风霜之色,用红脂点缀嘴唇和眼角。

当镜中出现那个完全陌生的、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时,连我自己都感到了一阵恍惚。

她身姿曼妙,胸前的饱满将和服撑起惊人的弧度,行走之时,腰肢款摆,身后的臀部勾勒出成熟的曲线。

她的眼神低垂,带着惹人怜爱的脆弱感。

这就是我的伪装。我的武器。

我将一把精巧的怀剑,小心地藏入那宽大华美的和服腰带深处,它紧贴着我的肌肤,冰冷的触感让我保持着清醒。

而雪子托付给我的那把胁差,则被我用布带牢牢地固定在了后腰,藏在层层叠叠的和服之下。

它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,是我对那个素未谋面的、同为壬生之狼的同伴的承诺。

我没有直接去冈田的府邸,那太刻意了。

我选择在箱馆最高级的那家料亭“松风楼”开始我的“表演”。这里,是冈田和城中权贵们最常宴饮作乐的地方。

我以京都流落舞姬的身份,请求在料亭献舞以换取盘缠。老板娘看我容貌绝世,气质不凡,便答应让我一试。

那晚,当我在一众酒客面前,随着三味线的乐声翩翩起舞时,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。

这具身体的记忆里,似乎也包含着这些风雅的技艺。

我的舞姿,融合了京都的典雅和一种浑然天成的媚态。

每一个旋转,每一次回眸,都牵动着在场所有男人的心弦。

尤其是当灯光照在我那随着动作而起伏的胸部和臀部时,我能听到无数声吞咽口水的声音。

一曲舞罢,满堂喝彩。

我成功了。

接下来的三天,京都来的绝世舞姬“露”,成了箱馆上流社会中最热门的话题。无数男人为了一睹我的风采而一掷千金。

而我,则在等待。等待那条最肥的鱼,咬上我这个精心准备的鱼饵。第四天傍晚,冈田的请柬,如期而至。

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料亭门口,将我抬进了那座守卫森严的府邸。

府邸内,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奢华景象。

精致的庭院,考究的陈设,无一不在炫耀着主人的财富和权力。

而那些看似随意站立的护卫,眼神锐利,步伐沉稳,比我在外面看到的更加精锐。

我被直接带到了宴会大厅。

主座上,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,正用一双淫邪的三角眼,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。他就是冈田。

“哦……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美人。”他舔了舔嘴唇,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,“‘露’小姐是吧?来,到我身边来。”

我压下心中的恶心,迈着小碎步,柔顺地跪坐在他的身旁。

“为大人献舞,是小女子的荣幸。”我的声音,甜美而温顺。

宴会开始了。

我为他,以及他的一众心腹献舞。

我的眼神始终保持着那种恰到好处的怯懦,仿佛不敢与他们对视。

但我的余光,却在飞快地扫视着整个大厅的布局,记下每一个护卫的位置,每一条可能的逃生路线。

我的武器,一把精巧的怀剑,正藏在我宽大的和服腰带之中。

一曲又一曲,酒过三巡。冈田已经有些醉了,一只肥腻的大手,开始不老实地在我身上游走,抚摸我的后背,揉捏我的腰肢。

每一次触碰,都让我想起高杉信司,让我想起地牢里的屈辱。我的胃在翻江倒海,但我脸上,却必须挤出羞涩而迎合的笑容。

『快了……就快了……』我在心里对自己说。

终于,宴会结束,宾客散去。冈田遣散了所有的下人,只留下两名贴身护卫守在门外。

他一把将我横抱起来,大笑着朝他的寝室走去。

“小美人,春宵一刻值千金,让本大人好好疼爱你吧!”

他的寝室,在府邸最深处。

这里,远离了外面的喧嚣,也远离了大部分的守卫。

他将我扔在柔软的被褥上,像一头肥猪般压了上来。

浓烈的酒气和男人身上的臭味扑面而来,让我一阵作呕。

“别急啊,小美人……”他喘着粗气,开始撕扯我的和服。

我没有反抗,反而伸出双臂,勾住了他的脖子,在他耳边吐气如兰。“大人……请……请温柔一点……”

我的顺从,让他彻底放下了戒心。他淫笑着,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如何解开我繁复的和服上。

就是现在!

我的眼神,在那一瞬间,由柔弱变成了冰冷的杀意。

我的手,闪电般地从腰带中抽出那把怀剑,没有丝毫犹豫,用尽全身的力气,向上捅去!

然而,就在刀尖即将刺入他咽喉的那一刻,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发生了。冈田因为醉酒,身体一歪,头正好偏了一下。

“噗嗤!”

锋利的刀刃,没有刺穿他的喉咙,而是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左肩。

“啊——!”

剧痛让冈田瞬间清醒了大半,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。

“有刺客!来人!有刺客!”

我暗道一声不好,一击不成,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。我立刻拔出怀剑,翻身而起,准备补上一刀。

但冈田虽然肥胖,反应却不慢,他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,拉开了与我之间的距离。“砰!”

寝室的门被撞开,守在外面的两名护卫持刀冲了进来。

他们看到屋内的景象,先是一愣,随即立刻向我扑来。

我手持怀剑,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。

柔弱的舞姬“露”已经消失了。

现在站在这里的,是手染鲜血的修罗,“阿吟”。

冈田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,脸上满是惊恐和暴怒。他看着我,看着我那张依旧美艳,但眼神却判若两人的脸,终于明白了什么。

“你……你不是舞姬……你到底是谁?!”

我没有回答他。

我的回答,将会是我的刀。

门外,密集的脚步声和呐喊声正在飞速靠近。我已经被困在了这座牢笼的中心。但我的脸上,却没有丝毫惧色。

因为我知道,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

寝室内的空气,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。

冈田捂着流血的肩膀,惊恐地向后退缩。

两名持刀护卫则一左一右,形成夹角之势,将我围在了中央。

他们是冈田从旧幕府军中招揽来的高手,眼神狠戾,步伐沉稳,手中的武士刀在灯火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。

我的武器,只有一把不到一尺长的怀剑。

在这样开阔的房间里,面对两把长刀,我处于绝对的劣势。

而那把胁差被我用布带紧缚在后腰内侧,在这种瞬息万变的白刃战中,根本没有机会从层层和服下解开取出!

门外,更多护卫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,其中还夹杂着拉动枪栓的金属声。时间,已经所剩无几。

“杀了她!把这个疯女人给我碎尸万段!”冈田躲在护卫身后,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。

左边的护卫率先发难,他一声低吼,双手握刀,一记势大力沉的当头劈砍(唐竹)便向我天灵盖袭来,刀锋破空,带着呼啸的风声。

我没有硬接。

我的身体比我的思绪更快,脚下猛地一滑,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角度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刀。

刀锋几乎是擦着我的鼻尖落下,将我身后的地板劈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。

与此同时,另一名护卫已经从我的右侧攻来,他的刀法更为刁钻,一记横扫(胴斩),直取我的腰腹。

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,我利用闪避第一刀的惯性,非但没有后退,反而欺身而上,整个人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,贴近了那名刚刚劈砍落空的护卫。

他一击不中,旧力已尽,新力未生,正是我要的破绽!

我的左手闪电般地探出,扣住了他握刀的右手手腕,同时,我手中的怀剑倒转,用刀柄的末端,狠狠地顶在了他手肘的麻筋上。

“唔!”

那名护卫发出一声闷哼,只觉得整条右臂瞬间酸麻无力,五指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。就是现在!

我左手顺势一带一扭,利用柔术的技巧,将那把武士刀从他手中夺了过来。

当我的右手,再次握住那熟悉的、缠着柄卷的刀柄时,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。

『啊……就是这个感觉。』

这重量,这质感,这完美的平衡……它就像是我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。冰冷的钢铁仿佛有了生命,在我的掌心兴奋地嗡鸣。

舞姬“露”那柔弱的外壳,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。

流浪武士“阿吟”那压抑的伪装,也在这一刻被完全点燃。

我,回来了。

这一切的发生,不过是一次呼吸的时间。

另一名护卫的刀锋,已经近在咫尺。

他看到同伴被瞬间夺走兵器,眼中闪过一丝骇然,但他手中的刀却没有丝毫停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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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他面对的,已经不再是那个手持怀剑的弱女子了。

我甚至没有去看他,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,向后撤步,旋身,拔刀。一道银色的圆弧,在昏黄的灯火下,一闪而逝。

“唰!”

那名护卫前冲的身体,猛地僵在了原地。他的脸上,还保持着狰狞的表情,但眼神中的光彩,却在迅速地黯淡下去。

下一秒,一颗大好头颅,带着一腔滚烫的鲜血,冲天而起。无头的尸体,在喷涌的血泉中,向前踉跄了两步,才重重地倒下。

而被我夺走兵器的第一名护卫,此刻才刚刚从手臂的酸麻中反应过来,他惊恐地想要拔出腰间的胁差自卫。

太迟了。

我的刀,没有丝毫的停滞。在斩落第一颗人头之后,刀锋顺势回转,划出一道更为迅捷的轨迹。

手起,刀落。

第二颗人头,同样飞上了半空,在空中翻滚着,最后“咚”的一声,落在了冈田的脚边,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,正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
寝室里,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
只剩下两具无头尸体脖颈处,“滋滋”冒血的声音。

我瞥了一眼手中这把夺来的打刀,不过是把量产的凡品。

而接下来挟持人质,用这尺寸过长的兵器反而碍手碍脚。

我毫不留恋地将它扔在地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脆响。

刚才的打斗,让我那身华美的友禅染振袖已是一片凌乱。

我正好借此机会,迅速整理了一下有些松脱的腰带。

同时,将一直用布带牢牢固定在后腰、藏于层层内衬之下的那把“胁差”,取了出来,重新、也是第一次,将它光明正大地别在了我的腰带外侧。

从这一刻起,舞姬“露”彻底死去,武士“阿吟”重掌此身。

做完这一切,我才从腰带深处,抽出了我最初用于刺杀的那把怀剑。这柄不足一尺的短刃,才是眼下最致命、也最便利的挟持工具。

冈田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,他引以为傲的两名高手,在一个照面之间,就变成了两具尸体。

他张了张嘴,想要尖叫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一股温热的液体,从他的胯下流出,迅速浸湿了昂贵的丝绸裤子,一股骚臭味,在浓重的血腥味中弥漫开来。

他被吓得,失禁了。

我缓步向他走去。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。

“魔鬼……你……你是魔鬼……”他瘫坐在地上,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缩,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,退无可退。

我没有理会他的呓语,一把揪住他油腻的头发,将他从地上硬生生地拖了起来。“啊!疼!疼!”

“砰!”

寝室的大门终于被撞开,十几个持枪护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室内。

但当他们看清里面的景象,尤其是看到我手中的人质时,都投鼠忌器,不敢轻举妄动。

我将冰冷的刀锋,架在了冈田肥硕的脖子上。

“不想让他死的话,就把枪都放下。”我的声音,不带一丝感情。护卫们面面相觑,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将枪口垂了下去。

我拖着不断挣扎求饶的冈田,开始向外走。

在经过那两具无头尸体时,我停下了脚步,将嘴凑到冈田的耳边,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,低声说道。

“听好了,肥猪。你现在,马上去下令。”

“下……下什么令……”他吓得浑身发抖。

“释放一个叫‘雪村健司’的前会津武士。要毫发无伤。如果他身上有任何一道新的伤痕,我保证,你身上的零件会比他少一件。”

冈田的三角眼里充满了困惑和恐惧。

“雪村……健司……你……你到底是谁?为了一个前朝的叛逆,值得吗?你想要钱吗?我都可以给你!放了我!”

我拖着他,走出了寝室,面对着走廊里那一张张紧张的脸和黑洞洞的枪口。我冷笑了一声。

“钱?”我说道,“你以为,我是为了那种东西而来吗?”

我猛地将他的身体转过来,让他面对着我,也面对着他那些不敢开枪的下属。

我用空着的那只手,将自己头上那因为打斗而有些散乱的发髻扯了下来,任由那头齐肩的黑发,在烛火的映照下,散发出冰冷的光泽。

“你问我是谁?”

我的声音,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走廊。

“我,是你们这些维新走狗口中的‘旧时代残党’。”

“我,是你们以为早已被赶尽杀绝的‘壬生之狼’。”

我将刀锋在他的脖子上,压得更深了一些,一道血痕缓缓渗出。

“我的名字是——橘梓!原新选组,斋藤一组所属!”

这个名字,这个身份,如同一道惊雷,在所有人的耳中炸响。

新选组!那个曾经让无数尊王攘夷志士闻风丧胆的名字!

冈田的眼中,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彻彻底底的绝望。他终于明白,他招惹上的,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刺客。

而是一个,来自地狱的复仇者。

“橘梓……新选组……”

这个早已应该被埋葬在历史尘埃里的名字,如同最恶毒的咒语,让走廊里所有持枪的护卫都感到了一阵从心底升起的寒意。

他们面对的,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刺客,而是一个传说中沐浴在血与火中的亡灵。

但亡灵终究是亡灵。

我再快,也快不过他们手中那数十支步枪同时喷射出的弹雨。

我的豪言壮语,不过是攻心之计。

是为我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,铺上最厚重的砝码。

我不是傻子。

我不想,也不会死在这里。

“看来你们的主子,在你们心中也没那么重要。”我看着那些犹豫不决的护卫,将手中的刀锋在冈田的脖子上又压下了一分,鲜血流得更急了,“我的耐心有限,在我的刀,切断他喉咙之前,我只说一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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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冰冷清晰。

“一,在府邸大门外,备好两匹快马,备好鞍鞯和足够一夜的干粮清水。”“二,让所有人都放下枪,退出这条走廊,在我指定的路线上,列队站好。如果让我看到任何一个人有举枪的动作,你们就可以准备为你们的主子收尸了。”

“听、听到没有!照她说的做!快去!”冈田感受着脖子上刀锋的冰冷和死亡的临近,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,对他的下属们嘶吼着。

护卫们面面相觑,最终,在头领的示意下,缓缓地、不情不愿地开始后退,将枪口朝下。

我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。

只要我露出一丝破绽,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打成蜂窝。

“很好。”我挟持着肥胖的冈田,开始缓缓向府邸深处移动,“现在,带我去关押雪村健司的地牢。”

冈田的身体明显一僵,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。

“地……地牢在东边的院子……我这就带你去……”

我的刀锋猛地一划,在他的肥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。

“啊!”他惨叫一声。

“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。”我冷冷地说道,“我虽然是个女人,但我杀过的人,比你见过的死人还多。你的心跳在加速,眼神在向左下方瞟,这是人在说谎时的典型反应。我再问一次,雪村健司,关在哪?”

我那如同看透人心的眼神,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。他终于明白,想在我面前耍花招,是自寻死路。

“在……在西边的仓库……下面的暗牢里……”他结结巴巴地吐出了真相。“带路。”

我挟持着他,走在这座奢华的府邸中。

一路上,所有的护卫都远远地跟着,不敢靠近。

这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:一个身穿华服、身形婀娜的女人,挟持着这里的主人,而数十名持枪大汉,却只能像送葬队伍一样,沉默地跟在后面。

我们来到了西边的仓库。这里阴暗潮湿,堆满了杂物。推开一排货架,果然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。

“让他们把门打开,把雪村健司带上来。”我对冈田命令道。

冈田不敢违抗,立刻对跟上来的护卫头领下了命令。

很快,一个身材高大、但步履蹒跚的身影,被两名护卫从暗牢里架了出来。

他衣衫褴褛,身上布满了鞭痕和烙印,显然受尽了折磨。

但他那挺得笔直的脊梁,和那双即便身处绝境也依旧锐利的眼睛,都证明着他那未曾被摧毁的武士之魂。

他就是雪村健司。

他被架出来时,目光先是落在了我手中的人质冈田,以及我抵在他喉咙上的那把闪着寒光的怀剑上。

随即,他的视线被我腰间之物所吸引——那把属于他的、刀锷上刻着“诚”字的胁差,正静静地挂在那里,证明着我的来意。

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,但随即化为了然、感激,以及对同伴的深深敬意。

“这把刀……”雪村健司看着我腰间的胁差,又看了看自己这副残破的身躯,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,“我早已不配拥有它。但它在你身上,让我看到了新选组未曾熄灭的魂火。请你,收下它。让它代替我,继续战斗下去。”

我看着他那双真诚的眼睛,没有推辞,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。这把胁差的意义,在这一刻,已经超越了委托。

我转回头,用抵着冈田的怀剑轻轻一压,对他说道:“很好。现在,我的下一个要求,给他一把刀。”

“什么?”冈田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“我说,给他一把刀。”我的刀锋,再次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新的血痕,“别让我说第三遍。”

冈田吓得魂飞魄散,立刻命令护卫解开雪村的镣铐,并递上了一把武士刀。

雪村健司握住刀柄的那一刻,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。

他不再是一个阶下囚,而是一头苏醒的雄狮。

现在,我不再是孤身一人。

“最后一个命令,冈田。”我拖着他,开始朝府邸大门的方向走去,雪村健司则手持武士刀,护卫在我的另一侧,“让你的狗,在从这里到大门的路上,列成两队,放下武器,迎接我们。”

这无疑是极致的羞辱。但为了活命,冈田只能照做。

于是,箱馆最令人恐惧的府邸中,上演了最为荒诞的一幕。

我和雪村健司,挟持着这里的主人,走在一条由他自己的护卫们用屈辱和沉默铺就的“通道”上。

我们终于来到了大门口。两匹神骏的黑马早已备好。

这是最危险的时刻。只要我一放开冈田,只要我转身的瞬间,迎接我们的,就是死亡的弹雨。

“雪村先生!”我低喝一声。

“明白!”他毫不犹豫,翻身上了其中一匹马。

我依旧用刀挟持着冈田,将他当作我最后的盾牌。

“你……你答应了的!”冈田感受着我身上那愈发浓烈的杀意,开始疯狂地尖叫,“你说过会放了我的!”

“我只说了,照做可以让你活命。”我冷笑着,在他耳边低语,“但我可没说,能让你活多久。”

我看着雪村健司已经准备就绪,对他使了个眼色。

“向北跑,不要回头!”

“保重!”

雪村健司一拉缰绳,骏马长嘶一声,向着黑夜中狂奔而去。

几乎在同一时刻,我将最后的低语,送进了冈田的耳朵里。

“地狱里,记得向阎王忏悔,你不该惹上一个,不该惹的女人。”话音未落,我手中的怀剑,没有丝毫的迟疑,闪电般地划过。

一道血线,在冈田肥硕的脖子上绽放开来。

我没有给他任何发出惨叫的机会,而是用尽全力,将他那沉重的、正在死去的身体,猛地向前方的护卫群推了过去!

“大人!”

护卫们发出一阵惊呼,下意识地上前去接住他们那正在喷血的主人。阵型,乱了。

视线,被挡住了。

就是这一瞬间的混乱!

我没有丝毫停留,转身,飞身上马,动作一气呵成。

“开枪!杀了那个女人!”

护卫头领的怒吼声在我身后响起。

“砰!砰砰砰!”

杂乱的枪声,终于在我身后炸响。子弹带着尖啸,从我身边擦过,有几颗甚至射中了马臀。战马吃痛,跑得更快了。

我伏在马背上,将身体的重心压到最低,扔掉怀剑,拔出腰间的胁差并倒持,随时准备格开可能射向我面门的流矢。

府邸的灯火,在我身后迅速远去。枪声,也渐渐被风雪声所淹没。我成功了。

我看着前方,雪村健司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,即将消失在风雪之中。我没有追上去,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。

我完成了委托,拯救了一个无辜的武士。

我手刃了仇敌,洗刷了部分的屈辱。

我用我的智谋和剑,而不是屈辱的承欢,赢得了这场战斗。

胸中,一股压抑已久的郁气,随着呼啸的寒风,一吐而出。

斋藤健吾,你看到了吗?

我,还活着。

而且,会一直,好好地,活下去。

我一拉缰绳,座下的骏马长嘶一声,向着茫茫的、未知的雪原深处,狂奔而去。风雪,是北国天地间最狂野的挽歌。

我骑着那匹抢来的骏马,在无边的雪原上狂奔了一夜。身后再无追兵的迹象,但那种如影随形的危机感,却丝毫没有减弱。

“橘梓,原新选组,斋藤一组所属。”

当我在冈田府邸中喊出这个名字时,固然震慑了敌人,但也等同于在这片虾夷大地上,为自己点亮了一盏最醒目的引魂灯。

箱馆的新政府官员们,绝不会放过一个“死而复生”的壬生之狼,尤其是在这片旧幕府残党最后的盘踞之地。

天色微明时,我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猎人小屋,暂时躲了进去。

马匹已经力竭,我也同样如此。

之前在冈田府邸激战时强行压制的伤口,此刻正火辣辣地向我抗议着。

我撕下和服的衬里,草草地为自己重新包扎。看着身上那件为了潜入而穿的、此刻已满是血污和破损的绯红色舞姬服,我不禁露出一丝苦笑。

『又是这样……』

又是这样赤裸着、狼狈地,从一个牢笼逃向另一个更广阔的牢笼。

我从腰间解下那把属于雪村健司的胁差。

刀锷上那个深刻的“诚”字,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晰。

这把刀,是我的承诺。如今,承诺已经履行。雪村健司应该已经带着他的刀,去寻找他的女儿了。

而我呢?我的路又在何方?

斋藤健吾为我指明的“生路”,会津,已经陷落。

我现在所在的虾夷,是旧武士最后的坟场。

新政府的大军,随时都可能渡过津轻海峡,将这里的一切彻底抹去。

我不能再以“阿吟”的身份在任何城镇停留了。橘梓这个名字,已经是一个通缉令。唯一的去处,只有一个。

那个集中了虾夷所有旧幕府残余势力、由总裁榎本武扬和陆军奉行大鸟圭介所领导的最后据点——五棱郭。

去那里,或许能得到暂时的庇护。但那也意味着,将再次投身于一场……毫无胜算的战争。

『活下去……』

斋藤健吾的声音,又在耳边响起。

他让我活下去,是希望我能远离战火,找个地方平静度日吗?

或许吧。

但我做不到。

我的这条命,是他用自己的生死未卜换来的。

我的这份自由,是无数会津武士的忠魂换来的。

我无法心安理得地,抛下这一切,去追寻一个人的苟活。

如果武士的时代注定要终结,那么,我至少要亲眼见证它的终末。

如果新选组的“诚”字旗注定要倒下,那么,我至少要在它倒下的地方,献上我的刀。

这,才是我对他最好的回答。

我脱下了那身累赘的舞姬服,从马鞍的行囊里,翻出了我那身早已洗得发白的男式和服,重新穿上。

我将头发束起,将那把无名的打刀和雪村的胁差一并插在腰间。

镜中,那个冷峻的女武士,“阿吟”,又回来了。不,比“阿吟”更加锋利,更加决绝。

因为这一次,我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战。

我是为了信念。

经过两日的跋涉,躲过数次新政府军的斥候巡逻队,那座巨大的、拥有五角星形状轮廓的西式棱堡,终于出现在了风雪弥漫的地平线上。

五棱郭。

这里,就是旧武士最后的梦。

我刚刚靠近,便被一队手持夏普斯步枪的士兵拦了下来。他们穿着混杂了日式与西式的军服,脸上带着久经战阵的肃杀之气。

“来者何人!此地为军事要塞,速速离开!”

我翻身下马,将刀放在雪地上,以示没有敌意。

“我找人。”我抬头,看着为首的队长,“我找你们的陆军奉行并头,土方岁三先生。”

听到这个名字,所有士兵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警惕的神色。

“你是什么人?凭什么见土方先生!”

“就凭这个。”我解下腰间的胁差,扔了过去。

那名队长接过胁差,拔出寸许,看到了刀身上雕刻的铭文和刀锷的样式,脸色微微一变。他显然认得,这是新选组队士的配给之物。

“你……是新选组的人?”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,“可你是个女人。”“是不是,让他亲自来看便知。”我平静地说道,“你只需告诉他,斋藤一组的橘梓,从地狱回来了。”

……

我被带进了五棱郭的核心,一座被称为“奉行所”的日式建筑。在这里,我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男人。

土方岁三。

他比我想象中要清瘦一些,一身笔挺的西式军服,留着短发,但那双眼睛,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锐利,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。

他就是新选组这头“壬生之狼”的脑与魂。

他没有坐着,而是站在我的面前,沉默地、审视地,看着我。那种压迫感,甚至比斋藤健吾给我的感觉还要强烈。

“你说,你是斋藤一组的橘梓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,“但我得到的报告是,斋藤在鸟羽・伏见之战后便已下落不明,他麾下的队员,非死即降,无一生还。”

“报告,有时候也会出错。”我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
“是吗。”他冷笑一声,“一个女人,出现在斋藤的队伍里,本身就是一件奇事。你说你是他的人,如何证明?”

我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房间中央的空地上,缓缓抽出了我那把无名的打刀。我摆出了一个架势。

那不是任何流派的起手式,而是新选组内部,在进行组内对练时,斋藤健吾最常使用的,一种结合了无外流剑术与我流技巧的独特架势。

姿态看似松散,实则杀机暗藏。

土方岁三的瞳孔,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。

这个架势,除了斋藤本人和他最亲近的队员,外人绝不可能知道。

“……看来你没有说谎。”他沉默了良久,终于开口,“斋藤……他现在在哪里?”“我不知道。”我坦然地回答,将那晚发生的事情,以及斋藤为了救我而生死不明的经过,简略地说了一遍。

土方岁三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
“是吗……那家伙,还是老样子。”他低声说了一句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缅怀。

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我,但这一次,眼神中的审视,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东西。那是对一名优秀战士的认可。

“你来这里,是想做什么?寻求庇护吗?”

“不。”我收刀入鞘,挺直了脊背,“我是来战斗的。”

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
“新选组的‘诚’字旗,还没有倒下。只要它还在,我就有挥刀的理由。请允许我,橘梓,作为新选组的一员,战斗到最后!”

我的声音,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。

土方岁三看着我,看着我那张沾着风雪,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脸。

许久,他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极其罕见的、带着些许欣赏与残酷的笑容。

“很好。”

“欢迎回来,新选组队士。”

明治二年,春。

箱馆的冰雪终于开始消融,但五棱郭上空的战争阴云,却愈发浓厚。

新政府的舰队已经彻底封锁了港口,山道上,天皇的赤熊麾军团也已经完成了对我们的最终合围。

这座星形的堡垒,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岛。

而我,橘梓,则在这座孤岛之上,蜕变成了一头真正的恶鬼。

自从正式归入土方岁三麾下,我便成了他手中最锋利、也最无情的一把刀。

我被编入了直属的“差图役”部队,负责最危险的侦察、突袭和斩首任务。

每一次任务,都意味着一场杀戮。

我渐渐发现,自己开始迷恋上了这种感觉。

只有在刀锋切开敌人血肉的瞬间,那温热的触感和喷涌的鲜血,才能让我暂时忘却心中的空洞和那一声纠缠不休的枪响。

斋藤健吾的影子,高杉信司的狞笑,那些屈辱的、痛苦的记忆,只有在杀戮的极致兴奋中,才能被短暂地压制下去。

我的剑法,也在这一场场生死搏杀中,变得愈发狠厉、简洁。

不再拘泥于任何流派的招式,一切,只为了最高效地夺取生命。

我甚至开始像传说中的宫本武藏一样,在混战中同时使用打刀和胁差。

左手的胁差用于格挡、牵制和近距离的刺杀,右手的打刀则负责致命的斩击。

二刀流的技艺,在我的手中,变成了一曲死亡的舞蹈。

同伴们看我的眼神,也从最初的惊艳和好奇,逐渐变成了敬畏与恐惧。他们私下里,称我为“五棱郭的赤色罗刹”。

我不在乎。

罗刹,总比任人宰割的玩物要好。

那一天,我们接到命令,突袭一处位于七重滨的新政府军前哨阵地,意图烧毁他们的弹药补给。

夜色如墨,海风带着咸腥的气味。我们一行二十人,如同鬼魅般潜行在海岸边的松林之中。

然而,我们终究是晚了一步。

当我们靠近那处哨站时,迎接我们的,是早已埋伏好的、密集的枪火!“砰砰砰!”

林中火光四溅,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,在我们身边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络。几名同伴瞬间中弹倒下,发出了痛苦的呻吟。

“是陷阱!撤退!”队长大吼。

但在这种情况下,转身逃跑,只会成为活靶子。

我的眼中,闪过一丝嗜血的红光。

“退路,在他们身后。”

我低语一句,不等队长反应,整个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,从掩体后冲了出去。

我没有走直线。

我的身体以一种惊人的柔性,在树木与岩石之间,划出一道道Z字形的轨迹。

我的步伐轻盈而迅捷,每一次落地,都恰好能借助地形,避开大部分的弹道。

敌人的枪口,根本无法锁定我这道在黑暗中急速穿梭的红色魅影。“铿!”

我终于冲入了敌阵,左手的胁差精准地格开了一名士兵刺来的冰冷铳剑。

借着格挡的反震之力,我身体顺势一旋,右手的打刀,已经如同毒蛇的獠牙,无声无息地划破了他的颈动脉。

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,便捂着喷血的脖子,倒了下去。

战斗,从这一刻起,进入了我的领域。

我左胁差,右打刀,如同卷起了一阵钢铁的风暴。

面对从正面刺来的铳剑,我不再闪避,而是用左手的胁差向上格架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
与此同时,我的身体已经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右侧滑出半步,右手的打刀顺势递出,刀尖从那名士兵的肋下缝隙中精准地刺入,贯穿了他的心脏。

我甚至没有拔出刀,而是以他的身体为轴,猛地一转,将他当作盾牌,挡住了侧后方射来的一颗子弹。

子弹嵌入肉体的闷响,听起来如此悦耳。

我一脚踹开尸体,打刀顺势拔出,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雨,浇了我一身。“怪物!她是怪物!”

新政府军的士兵们,终于感到了恐惧。

在他们眼中,这个浑身浴血、手持双刀的女人,根本不是人类。

她的动作,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,每一次挥刀,都必然伴随着生命的凋零。

我沉浸在这种掌控生死的快感之中。

我的嘴角,甚至不受控制地,微微上扬。

我像一头冲入羊群的饿狼,左劈右砍。

胁差格挡、穿刺,打刀斩首、断肢。

鲜血染红了我的和服,也染红了我的视野。

世界,仿佛只剩下红色。

我方的同伴们,也趁着我制造的混乱,冲了上来,与敌人缠斗在一起。战局,竟然因为我一个人的突入,而被硬生生地扭转了。

就在我斩下第五个敌人的头颅,正准备冲向下一个目标时,异变突生。

一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士兵,在目睹了同伴被我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戮之后,眼中非但没有退缩,反而爆发出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。

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慌乱地开枪,而是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咆哮,端着铳剑,以一种完全舍弃了防御的姿态,向我发起了决死冲锋。

『又一个来送死的。』

我心中冷笑,准备用同样的方式,将他了结。

然而,就在我与他交错而过,右手的打刀即将划过他脖颈的瞬间,他竟然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动作。

他没有去格挡我的刀,而是猛地将身体向我的刀刃上撞了过来!

“噗嗤!”

我的刀,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胸膛。

但与此同时,他也用这生命中最后的一撞,为自己争取到了零点一秒的时间。他那本该刺空了的铳剑,因为身体的前倾,改变了轨迹。

我只觉得左侧的小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。

冰冷的铳剑,竟然划开了我的和服,在我的侧腹,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!我……受伤了?

自从来到五棱郭,我第一次,在战斗中受伤。

我震惊地低头,看着自己腹部流出的鲜血,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被我的刀贯穿了身体,却依旧死死瞪着我的年轻士兵。

他为什么……能做到这种地步?

那名士兵的生命,在飞速地流逝。

但他没有看我,而是看着我身后的方向,那是他家乡的方向。

他的嘴唇翕动着,用尽最后的力气,吐出了几个字。

“小花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他的手,无力地松开,一个用红绳穿着的、小小的护身符从他的怀中滑落。

护身符的袋口散开了,里面掉出的,不是经文,而是一张被摩挲得有些模糊的、两个年轻人的小小画像。

画上,一个和他一样年轻的女孩,正笑得一脸幸福。

那一瞬间,仿佛有一道惊雷,在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。

我愣在了原地。

这个被我杀死的“敌人”,他不是一个符号,不是一个数字。

他是一个人。

一个有未婚妻在家里等他回去的人。

他那惊人的求生意志,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那个叫“小花”的女孩。

我……都干了些什么?

我手中的刀,忽然变得有千斤之重。

我一直在用杀戮来麻痹自己,告诉自己,这是战争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我把敌人,都看作是没有面目的、必须清除的障碍。

但现在,这个年轻士兵的死,和他对未婚妻的眷恋,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我那早已变得麻木和扭曲的灵魂。

他想活下去,是为了守护。

而我……只是为了遗忘。

腹部的伤口,开始传来阵阵剧痛。这疼痛,是如此的真实,它提醒着我,我不是什么罗刹,不是什么恶鬼。我也会受伤,也会流血。

而我杀死的每一个人,也都和我一样,是会流血,会痛苦,会死亡的,活生生的人。“橘!小心!”

同伴的吼声,将我从失神中唤醒。

我猛地回头,只见一名敌军军官,正趁我分神之际,举刀向我砍来。我的身体,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。

刀光闪过,那名军官的人头落地。

战斗,还在继续。

但我,却再也找不到,刚才那种嗜血的快乐了。

我的每一次挥刀,眼前浮现的,都是那个年轻士兵临死前的眼睛,和他口中那个“小花”的名字。

我的剑,依旧锋利。

但我的心,却乱了。

战斗,结束了。

当最后一个敌人倒在我脚下时,林间空地重归死寂。

只剩下海风吹过松针的“沙沙”声,伤者压抑的呻吟声,以及……我自己心脏那沉重而空洞的跳动声。

我站在尸骸之间,如同地狱绘卷中走出的修罗。

温热的鲜血,将我身上那件深蓝色的和服浸染成了暗红,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。

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下,这身血衣反而将我那惊人的女性曲线,勾勒得淋漓尽致。

饱满的胸部、纤细的腰肢、丰腴的臀腿……组合成一幅既妖艳又恐怖的画面。

幸存的同伴们,那些旧幕府军中百里挑一的精锐武士,慢慢地向我聚拢过来。但他们停在了离我三步远的地方,没有人敢再上前。

他们的眼中,已经没有了初见我时那种惊艳和好奇,更没有男人对女人本能的欲望。什么都没有。

只剩下,如同仰望神明,又如同直视鬼魅般的……敬畏与恐惧。

在他们眼中,我或许已经不是一个“女人”,甚至不是一个“人”。我是一个符号,一个名为“胜利”的、由鲜血和死亡铸就的图腾。

“橘……橘大人……”

带队的队长,一个在战场上刀砍人头眼都不眨的壮汉,此刻对我说话,声音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“您……没事吧?”

我没有回答。我的世界,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笼罩了起来,他们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。

我的目光空洞,看着满地的尸体,看着我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刀。

那张画着年轻恋人的、小小的护身符,比我斩下的任何一颗头颅都更加沉重,正坠着我的灵魂不断下沉。

我的脑海里,一片空白,却又有一个声音,从那片空白的最深处,清晰地响了起来。

那不是那个士兵的声音。

那是我自己的、早已被遗忘的、属于“人”的声音。它借由他那双充满了眷恋的、死不瞑目的眼睛,对我发出了最残忍的拷问:

“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,为什么会是一头只知杀戮的恶鬼?”

为什么?

我侧腹的伤口,在剧烈地疼痛着。

汩汩涌出的鲜血,已经浸透了我的半边身体,与身上那些早已开始凝固的、别人的血混在了一起。

黏腻的、温热的触感,是如此的真实。

我有些失神。

我缓缓地抬起自己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。

“我的手……只会带来死亡……”

我的人生,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开始,就一直与死亡为伴。为了活下去而杀人,为了复仇而杀人,为了信念而杀人……

我以为,我已经习惯了。我以为,我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挥刀的意义。为了新选组的“诚”,为了不辜负斋藤健吾的牺牲。

可是,那个年轻武士的死,让我一直以来所坚信的一切,都动摇了。

他也有他要守护的东西。

他也有他的“诚”。

我手中的刀,斩断的,不仅仅是他的生命,还有一个名叫“阿花”的女人的全部希望和未来。

那我所坚守的“诚”,又是什么呢?

是为了一群早已注定要被时代淘汰的人,去杀死另一群对未来满怀希望的人吗?

是为了一份早已逝去的忠义,去制造更多、更深的仇恨与悲剧吗?

我忽然,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。

这种孤独,比我一个人在京都废墟中流浪时更甚,比我被囚禁在地牢里时更甚。那是一种……灵魂上的、无人能懂的孤寂。

我被同伴们敬畏着,却也被他们疏远着。我为他们带来了胜利,但没有人能理解我此刻内心的痛苦与茫然。

在这一瞬间,我无比地想念。

我想念那个和平的、不需要用刀剑来说话的现代社会。

我想念斋藤健吾。

想念他那虽然冷酷、但至少还会将我当作一个“女人”来看待的眼神。

想念他那粗糙而温暖的手掌。

如果他在这里,看到我现在这副人不人、鬼不鬼的样子,他会怎么想?

他会……失望吗?

我甚至开始想念,那个我从未拥有过的、属于“橘梓”这个身体的平凡人生。

她本该……像那个叫“阿花”的女孩一样,拥有温暖的手,去织布,去爱人,去创造,而不是像我这样,让这双手,沾满洗不尽的鲜血。

原来,我所以为的坚强和觉悟,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麻木。

当这层麻木被血淋淋地撕开时,剩下的,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痛苦。肾上腺素,在飞速地退去。

随之而来的,是失血过多的眩晕,和从灵魂深处涌起的、难以承受的疲惫。我手中的刀,忽然变得无比沉重,再也握不住了。

“当啷。”

打刀和胁差,相继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,掉在被鲜血浸染的泥土上,发出了两声清脆而刺耳的声响。

支撑着我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,也仿佛随着这刀声,被彻底抽走了。

我双腿一软,缓缓地、无声地,瘫坐在了这片由我亲手制造的尸山血海之中。

我不在乎身下的泥泞和血污,不在乎同伴们惊慌的呼喊。

我只是抬起头,茫然地看着那片被硝烟遮蔽的、看不见一颗星星的夜空。我为什么要战斗?

我活下去的意义,又是什么?

我不知道。

我好像……把答案,永远地遗失在了刚才那场杀戮之中。

黑暗,如同温柔的潮水,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。

我闭上了眼睛,第一次,放弃了抵抗。

意识,是在一片温暖的朦胧中,缓缓复苏的。

没有了刺骨的寒风,没有了浓重的血腥,也没有了兵刃交击的喧嚣。

我的世界,只剩下鼻尖萦绕着的、淡淡的草药香气,和侧腹伤口处传来的、被小心翼翼触碰着的轻微刺痛。

我仿佛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。

梦里,是那个年轻武士临死前悲哀的质问,是斋藤健吾生死未卜的脸,是我在现代社会里平凡而模糊的过往。

这些碎片化的记忆,如同走马灯般,在我脑海中旋转、交织,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。

我……到底是谁?

“……好了,这样应该就不会再裂开了。”

一个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耳畔的声音,将我从混沌的梦境中拉了出来。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视野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。

映入眼帘的,是一间朴素洁净的和室。

我就躺在柔软的被褥上,身上那件浴血的和服早已被换下,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寝衣。

而我的身旁,正跪坐着一个女孩。

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,梳着简单的发髻,几缕碎发调皮地垂在脸颊旁。

她的眼睛很大,像林间小鹿的眼睛一样,清澈而纯粹。

此刻,她正全神贯注地,为我侧腹的伤口缠上最后一圈干净的绷带,打上一个漂亮的结。

她的动作是如此的轻柔,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。

她,就是把我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人吗?

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,女孩的动作微微一顿,随即抬起头。

当她看到我睁开的双眼时,那双清澈的眸子里,瞬间绽放出混杂着惊喜、安心与一丝……不知所措的光芒。

“啊!您……您醒啦!”她有些慌乱地向后挪了挪,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,“太好了……土方先生他们都担心坏了。您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。”

我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
我的声带,像是生了锈一般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我的沉默,似乎让女孩更加紧张了。

她的小脸涨得通红,有些语无伦次地自我介绍道:“那、那个……我叫早苗,浅田早苗。是……是这里的医护士……请多指教,橘大人!”

她对我使用的称呼,是带着极高敬意的“様”(Sama),而不是平级的“殿”(Dono)。

我艰难地动了动,想要坐起身,侧腹的伤口立刻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,让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。

“啊,请不要乱动!”早苗立刻焦急地按住我的肩膀,“您的伤口很深,铳剑的刃口很粗糙,伤到了筋膜,必须静养才行。您……您能忍着这样的伤,还斩杀了那么多敌人,简直……简直就像是神话里的人物一样。”

她说到最后,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崇拜。

她看着我的眼睛,那双纯净的眸子里,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。

“我……我听说了您在七重滨的事迹。大家都说,您一个人,就改变了整个战局。您……真的太强大了。”

强大?

我的心中,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。

如果那也算强大的话,代价又是什么?

早苗并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波澜,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,用一种混合着羡慕与憧憬的语气,继续说道:

“我……我真的很羡慕您,橘大人。”
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同样纤细,却因为常年捣药而有些粗糙的手。

“我的父亲,曾经也是一名医生。他教我医术,是希望我能用这双手去拯救生命。可是,在这场战争里,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。我只能在后方,缝合那些永远也缝不完的伤口,看着那些昨天还活生生的生命,今天就变成冰冷的尸体……我什么都改变不了。”

她抬起头,再次看向我,眼神中的羡慕,变得更加浓烈。

“但是,您不一样。”

“您手中的刀,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。您能主动出击,去斩断不幸的根源,能用自己的力量,去保护大家,去决定胜负的走向。这种……能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强大,是我做梦都想拥有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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斩断不幸的根源?

我脑海中,浮现出那个年轻武士临死前的脸。

他,也是别人眼中的“不幸根源”吗?

早苗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,对我造成了多么大的冲击。

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,脸颊更红了。

“而且……那个……恕我失礼……”她小声地补充道,“您……您还拥有如此美丽的容貌和……和身姿。我第一次……见到您的时候,您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,我……我都看呆了。明明是在那么惨烈的境况下,却美得……像画里走出来的女神……”

“我时常在想,如果我能拥有您一半的美貌,或者……哪怕只有您十分之一的强大,或许……我的人生,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吧。”

她的话,像一根根温柔的、却又无比尖锐的针,扎进了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。强大?

美丽?

这些东西,带给了我什么?

它们让我失去了平静的生活,让我变成男人的玩物,让我沦为杀戮的工具。我所拥有的,正是眼前这个天真女孩所向往的。

而她所拥有的,那份能拯救生命的、温暖的技艺,以及那颗纯净善良的心,却正是我早已失去的。

何其讽刺。

我看着她那双充满了崇拜与羡慕的眼睛,那里面,倒映着我自己的模样——一个脸色苍白、眼神空洞的、被她幻想成“英雄”的杀人凶手。

她所羡慕的一切,正是我此刻……最深恶痛绝的东西。

“不要……”

我终于,发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声音。沙哑、干涩,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。“不要……成为我这样的人。”

说完这句话,我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我缓缓地闭上眼睛,将头转向了另一侧,背对着她那充满了善意和天真的脸。我不想看到她的眼神。

因为那会让我,更加清晰地,看到自己究竟是一个多么丑陋、多么不堪的……怪物。

早苗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、冰冷的话语给吓到了,房间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许久,我才听到她带着些许委屈和不解的、小声的啜泣。

我没有安慰她。

因为一个恶鬼,是没有资格,去触碰天使的眼泪的。

就在这时,一道粗犷而沉稳的雄性声音,从门口传来,打破了这令人痛苦的僵局。“你说得不对,橘大人。”

我身体一僵,缓缓地转过头。

只见一名身材魁梧、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武士,正站在门口。

他是我所属的“差图役”部队的队长,永仓。

一个从新选组试卫馆时代就跟随土方岁三的老人,剑术高强,也是少数几个敢于直视我眼睛的男人。

他没有理会跪在一旁、被吓得停止了哭泣的早苗,而是径直走到我的床边,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,没有同情,也没有怜悯,只有一种属于战士的、对事实的陈述。

“你说,不要让她成为你这样的人。”永仓队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,“但你可曾想过,正是因为有了你这样的人,像她那样的医护士,才有更多可以拯救的生命。”

我皱起了眉头,不解地看着他。

“七重滨那一战,我们中了埋伏,对方兵力是我们的三倍。”他继续说道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,“如果没有你,我们二十个人,会在半刻钟之内,被他们的步枪全部射杀,一个不留。我们现在,应该都已经是冰冷的尸体了。”
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我缠着绷带的侧腹。

“你用你的一道伤,换了我们至少十个兄弟的命。你说你是恶鬼,”他嘴角扯出一抹残酷的笑意,“没错,在战场上,你就是恶鬼。但是,我们需要你这样的恶鬼。你的剑,是我们的盾。你斩下的每一个敌人,都是在为我们这些注定要死的人,多争取一口喘息的时间。”

他的话,是如此的直白,如此的现实。没有安慰,没有劝解,只是将战场上最冰冷的逻辑,血淋淋地摆在了我的面前。

早苗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,她那双纯净的眼睛里,充满了震撼。她或许从未听过有人能将“杀戮”与“拯救”如此赤裸地联系在一起。

“你或许已经不在乎了,”永仓队长从怀里,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、有些粗糙的画纸,在我面前缓缓展开,“但你,早已经成为了这五棱郭中,所有士兵的神。”

我的目光,落在了那张画纸上。

那是一幅用木炭勾勒出的、栩栩如生的速写。

画中,一个女人,正立于尸山血海之上。

那个女人,就是我。

画师的技艺算不上顶尖,但却精准地抓住了我的神韵。

画中的我,一身浴血的和服紧紧地贴着身体,将那夸张的、充满肉感的女性曲线,以一种近乎淫靡的姿态,描绘得淋漓尽致。

那不堪一握的纤腰之上,是两团撑起衣衫的巨大乳房;之下,则是向两侧扩张开来的、如同满月般丰腴的臀部。

然而,这具充满着生命与欲望的绝美胴体,手中却握着两把滴血的利刃。

左手的胁差护在身前,右手的打刀高高扬起,摆出了一个二刀流的进攻架势。

我那被画师刻意加长、如同泼墨般飞扬的黑发,与身上飞溅的鲜血,构成了一种狂野而妖异的美感。

最传神的,是那双眼睛。

画中的我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那双眼睛里,没有愤怒,没有悲伤,只有一片冰冷的、视万物为刍狗的、神明般的漠然。

美丽与恐怖,神圣与杀戮,在这张小小的画纸上,被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。“这是……”我失神地看着这幅画,喉咙有些干涩。

“一个会津来的年轻小子画的。”永仓队长说道,“他以前是个画师的学徒。那一晚,他也参加了突袭,是幸存者之一。他说,他当时吓得连刀都快握不住了,但是,当他看到你像天神下凡一样冲入敌阵时,他忽然就不怕了。”

永仓将画纸放在我的床边。

“他说,看到连神女都亲自降临战场为人间杀伐,他一个男人,又有什么理由去畏惧死亡呢?现在,这幅画的摹本,已经在士兵们私下里传遍了。他们不再叫你‘赤色罗刹’,而是称你为‘刀姬’,是守护我们这些旧武士最后的、美丽的战神。”

“刀姬……战神……”我喃喃自语。

“没错。”一旁的早苗,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她看着那幅画,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混杂着崇拜与羡慕的光芒,用力地点了点头,“永仓队长说得对!就是这样!您在我们心中,就是这样的存在!您是……是我们的希望!”

我看着那张画,又看了看早苗那张充满希望的脸,以及永仓队长那张理所当然的脸。

我心中的痛苦和迷茫,没有丝毫的减少,反而变得更加……复杂了。

在那个年轻的敌兵眼中,我是夺走他未来的、丑陋的恶鬼。

而在我的同伴眼中,我却是守护他们未来的、美丽的战神。

哪一个,才是真实的我?

又或者,这两个,都是我?

我赫然成为了这座堡垒里,无可争议的“人斩”。我的剑技,我的身姿,都成了士兵们在绝望中寻求慰藉的传说。

我拯救了他们,也被他们……捧上了神坛。

我伸出手,想要去触摸那张画,但那双手,却在半空中,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。

这双手,既是斩断敌人生命的凶器,也是同伴眼中带来希望的神器。

我……到底该如何自处?

我的人生意义,并没有失而复得。

它只是,被分裂成了两个我无法理解的、截然相反的极端。

而我,就被困在这两个极端之间,动弹不得。

之后的几天,我一直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。

我拒绝了所有人的探望,包括早苗那小心翼翼的关心。我只是一个人,静静地躺在房间里,睁着眼睛,看着天花板上那毫无意义的木纹。

那个年轻武士的质问,永仓队长的辩护,还有那张名为“刀姬”的画,像三座大山,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,让我喘不过气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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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武士的身体,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。

即便灵魂陷入了迷惘,肉体的本能,依旧在渴望着恢复。

伤口在早苗的精心照料下,开始缓慢愈合。

总躺在被褥里,只会让身体变得迟钝。

于是,在第四天的午后,我终于走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小屋,来到了五棱郭的庭院里。

我需要走动,需要让气血流通,这是最基本的复健。

午后的阳光,难得地穿透了北国的阴云,洒下些许暖意。

庭院里,虾夷共和国的士兵们正在进行着日常的操练。

他们有的在练习剑术,有的在保养步枪,空气中弥漫着汗水、兵油和一种末日来临前特有的、紧张而压抑的气息。

我的出现,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。

所有人的动作,都下意识地慢了下来。无数道目光,或隐晦,或直接,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。

我穿着一身简单的便服,没有佩刀。

宽松的衣物,反而让我的身姿显得愈发曼妙。

因为伤势还未痊愈,我的步伐很慢,但每一步,都带着一种武者特有的、如同磐石般的沉稳和坚毅。

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。

它们像藤蔓一样,缠绕在我的身上。

我能清晰地分辨出,那些视线都落在了哪里。

落在了我行走之时,胸前那两团因步伐而自然晃动的饱满曲线上。

落在了我那被和服包裹着,随着腰肢的扭动而显现出惊人肉感的、如同波浪般起伏的臀部上。

曾几何时,这样的视线,只会让我感到羞耻和厌恶。

但现在,我的心中,却毫无波澜。仿佛他们注视的,只是一具与我无关的、名为“刀姬”的精美雕像。

“喂……快看,是刀姬大人……”

“天啊……真的像画里一样……不,比画里还要……”

“闭嘴!你想死吗!那可是能一个人冲垮一个百人队的罗刹!”

“可是……你不觉得吗?她走路的样子……那、那个……”

“咳……别说了,被永仓队长听到,你的腿会被打断的。”

士兵们压低了声音的议论,断断续续地飘进我的耳朵。他们口中的那个“刀姬”,听起来如此陌生,又如此熟悉。

我没有理会他们,只是自顾自地,一步一步,走在这条环绕着奉行所的石子路上。我到底是谁?

我是恶鬼,还是战神?

我的人生,还有意义吗?

这些问题,依旧像跗骨之蛆,啃食着我的内心。

就在我绕过一处拐角,准备返回房间时,两名军官的对话,毫无征兆地,钻入了我的耳朵。

其中一人,正是永仓队长。

“……新政府军的援军,今天已经抵达箱馆港了。看来,总攻击就在这几日了。”“哼,又是一群脑满肠肥的萨长公卿,派来抢功劳的吧。”永仓队长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。

“这次来的,似乎不是等闲之辈。”另一名军官的语气有些凝重,“据说,领军的主将,是在鸟羽・伏见之战中,立下大功的新锐将领。此人手段狠辣,作战勇猛,深受大村益次郎的赏识。好像是叫……高杉……”

我的脚步,猛地,停住了。

高杉……

这个姓氏,像一把生锈的钥匙,捅进了我记忆最深处的、那个被我刻意封锁起来的、最黑暗的房间。

“哦,我想起来了。”那名军官继续说道,“是叫高杉信司。对,就是这个名字。据说他会作为这次总攻击的前线总指挥……”

高杉……信司。

当这三个字,清晰地组合在一起,传入我耳中的那一刻。

世界,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。

我的大脑,一片空白。

随之而来的,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、剧烈的情绪奔流!

地牢里的恶臭。

斋藤健吾那双绝望的、布满血丝的眼睛。

高杉信司那张狞笑的、充满欲望的脸。

身体被贯穿的疼痛,和被迫承欢的屈辱……

所有我试图用杀戮去遗忘、用麻木去掩盖的画面,在这一瞬间,全部以一种无比清晰、无比残忍的方式,重新冲刷着我的神经!

“啪!”

我手中端着的一杯、早苗刚刚为我送来的热茶,不受控制地滑落,在石子地上摔得粉碎。

我的身体,在剧烈地颤抖。

我的呼吸,变得急促而滚烫。

我下意识地捂住侧腹的伤口,那道被无名武士留下的伤疤,此刻仿佛在与我灵魂深处那道更深的伤疤,产生了共鸣,痛得我几乎要跪倒在地。

那个人……

那个男人……

他在这里!

他竟然……来这里了!

“橘大人?”

永仓队长他们也察觉到了我的异状,惊愕地转过身来。

他们看到的,是一张他们从未见过的、我的脸。

那张脸上,不再有迷茫,不再有空洞,也不再有那种神明般的漠然。
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几乎要将灵魂都燃烧殆尽的、纯粹的、黑暗的——憎恨。

我那双空洞的眸子里,燃起了两簇黑色的火焰。

之前那些关于“我是谁”、“战斗的意义是什么”的哲学思辨,在这一瞬间,都变得可笑而无谓。

我是谁?

我是来复仇的。

战斗的意义是什么?

就是把那个男人的头,亲手斩下来!

我找到了。

我终于,找到了我活下去的、挥刀的,唯一的意义。

我没有回答永仓队长的疑问,只是猛地转过身,大步流星地,朝着我的房间走去。我的每一步,都充满了力量,充满了目标。

我的房间里,放着我的刀。

永仓队长看着我那充满了杀气的背影,看着我那双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紧握成拳的双手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
他没有再追问,只是眼中,闪过了一丝了然与……同情。

原来,再强大的战神,心中,也有一个必须亲手斩杀的恶鬼。

我走回房间,拿起我的双刀,用布带,将它们死死地捆在了我的背后。我站在镜子前,看着镜中那个双眼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自己。

『找到你了。』

我对着镜中的自己,也对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宿敌,无声地说道。

这一次,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,触碰到我一根手指。

我会用你的血,来洗净我所有的屈辱。

明治二年,五月十一日。

宿命之日,以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为序章,以降临于海平面之上的钢铁舰队为号角,轰然拉开了帷幕。

“轰——!”

箱馆湾内,新政府军引以为傲的甲铁舰“东”,那如同怪物巨颚般张开的炮口,喷吐出了第一枚宣告总攻击开始的炮弹。

大地,在剧烈地震颤。

我站在五棱郭的土垒之上,任由那夹杂着硝烟与海腥味的狂风,吹拂着我束起的长发。

我没有穿戴传统的沉重铠甲,只在要害处,覆盖了几片轻便的西式铁片护具。

一身深色的劲装,将我那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曲线,勾勒得一览无余。

我的背后,用布带紧紧地捆缚着我的双刀。

我的表情,是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
过去几天里,那些关于“我是谁”、“为何而战”的痛苦思辨,都已随着高杉信司这个名字的出现,烟消云散。

当一个人有了明确的、必须亲手杀死的目标时,一切迷惘,都会自动退散。我的心,澄澈如镜。

我的剑,亦是如此。

“来了!”

瞭望台上的士兵,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。

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,黑压压的人潮,如同蚁群般,从四面八方向着我们这座最后的孤城,涌了过来。

天皇军的“赤熊毛”头饰,在晨曦中汇成了一片片不祥的红色浪潮。

“全员!进入战斗位置!”

永仓队长的怒吼声,在炮火的轰鸣声中回荡。

我所在的弁天台场,是扼守港口的第一道防线,也是敌军炮火最集中的地方。

炮弹不断地在我们身边落下、爆炸,掀起漫天的泥土与碎石。

耳边,是震耳欲聋的轰鸣,和伤者凄厉的惨叫。

但我的脸上,没有丝毫的惧色。我的目光,越过前方的炮火与人潮,死死地搜寻着。『高杉信司……你在哪里……』

“敌军开始冲锋了!”

伴随着军官的号令,无数穿着西式军服的新政府军士兵,端着上了铳剑的斯宾塞步枪,踩着同伴的尸体,呐喊着向我们的阵地发起了冲锋。

“开火!”

我方的士兵,也依托着土垒的掩护,用旧式的盖贝尔枪和夏普斯步枪,进行着顽强的还击。

一时间,阵地之前,枪林弹雨,血肉横飞。

然而,我们的火力,终究是无法与对方那源源不断的兵力相抗衡。很快,便有敌人冲破了火网,如同猿猴般,攀上了我们前方的土垒。

白刃战,开始了。

也正在这一刻,我动了。

我解下背后的双刀,缓缓地,一左一右,握于手中。

一名率先冲上土垒的敌军军官,看到了我这个显眼的目标,眼中闪过一丝狞笑,举刀便向我砍来。

我甚至没有去看他。

就在他即将冲到我面前的三步之内时,我的身体,才如同被唤醒的猎豹般,猛然启动。

我没有后退,反而向前踏出一步。这一步,妙到毫巅,恰好踏入了他因前冲而露出的、视觉的死角。

他那势大力沉的一刀,只砍中了我的残影。

而我的身体,早已如同鬼魅般,与他擦身而过。

“唰。”

一声轻微得几乎无法听见的、利刃切过血肉的声音。

那名军官前冲的身体,僵在了原地。随即,一颗头颅,从他的脖子上,干净利落地,滑落了下来。

没有犹豫,没有多余的动作。

我的刀法,不再有战场上的狂野和嗜血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近乎于艺术的、冰冷的精准与利落。

我不再犹豫。

因为我知道,我杀的每一个人,都在为我铺就一条,通往高杉信司的血路。

我如同虎入羊群,主动地,冲下了土垒,迎向了那片由刺刀和步枪组成的钢铁丛林。

左手的胁差,是盾。

它在我身前舞出一片银色的光幕,“叮叮当当”地,将刺来的铳剑尽数格开、荡走。

右手的打刀,是矛。

它如同死神的裁决,每一次挥出,都只为了一个目的——斩杀。

一名士兵试图用铳剑格挡我的斩击,我手腕一沉,刀锋顺着他的枪管向下一滑,在交错的瞬间,刀刃已经切断了他握枪的双手。

在他发出惨叫之前,我的胁差已经从下而上,贯穿了他的下颚。

另一名士兵从侧面用枪托砸向我的头,我头一偏,让过枪托,身体顺势下沉,如同一条游鱼般滑入他的怀中,打刀的刀柄重重地撞在他的心口,让他瞬间窒息。

而在我起身的瞬间,刀锋已经顺势带过了他的脖子。

帅气、利索。

我的每一招,都充满了致命的美感。

我的身体,在枪林剑雨中,以惊人的柔性闪转腾挪。

时而后仰如铁板桥,让过一排横扫的刺刀;时而凌空翻转,躲开脚下的劈砍。

鲜血,不断地在我身边绽放,却很少有能沾染到我身上的。

我,就是风暴的中心。而风眼,永远是平静的。

就在我杀得兴起,试图找到敌军指挥官位置的时候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从后方的五棱郭主城方向传来。

是土方岁三。

他跨坐于爱马“月毛”之上,身后只跟了十数名亲卫。

他的脸上,满是焦急与决然。

“永仓!橘!”他勒住战马,对我大吼道,“一本木关门告急!敌军的主力正在围攻那里,再不去救,我们所有的弟兄就都要被包饺子了!随我冲锋!”

一本木关门!敌军主力!

我的心中,猛地一动。

高杉信司,作为前线总指挥,一定就在那里!

“遵命!”

我不再恋战,一刀逼退眼前的敌人,迅速地杀回本阵,翻身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。

“全员死守弁天台场!”永仓队长对部下下达了最后的命令,也提刀上马,跟在了土方岁三的身后。

“为了新选组的‘诚’字旗!”土方岁三拔出了他的和泉守兼定,刀指前方,“随我来!”

这是虾夷共和国军,最后的,也是最壮烈的一次决死冲锋。

我们十数骑,如同一支射向风暴的箭矢,义无反顾地,冲向了那片最为激烈的战场。我的眼中,没有友军的危急,也没有敌军的强大。

只有一个目标。

在冲锋的路上,我不断地斩杀着那些试图阻拦我们的敌兵。我的刀法,变得愈发简洁,往往只是一刀,便解决问题。

终于,我们冲破了敌军的散兵线,一本木关门那岌岌可危的阵地,已经近在眼前。也就在那里,我看到了。

在一片飘扬的、象征着新政府的“锦之御旗”之下,一名身穿西式军服、骑在一匹高大的白色洋马之上的年轻将领,正用望远镜,冷静地指挥着战斗。

即便隔着数百米的距离,即便他换了一身行头。

那张脸,那张曾在我身上留下无尽屈辱的、狞笑着的脸,我化成灰都认得!高杉信司!

仿佛是感受到了我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,他放下了望远镜,向我的方向,看了过来。

四目相对。

他的眼中,先是闪过一丝对我们这支奇兵的诧异,随即,当他看清我的脸时,那份诧异,变成了饶有兴致的、猫捉老鼠般的戏谑。

他认出我了。

我的血液,在这一瞬间,彻底沸腾了。

我不再理会土方岁三“救援友军”的命令,也不再理会身边呼啸而过的子弹。我的世界里,只剩下了那个男人。

“高杉——信司——!”

我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、充满了无尽憎恨的咆哮。

我猛地一拉缰绳,脱离了冲锋的队伍,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,独自一人,向着他那由上百名精锐护卫组成的本阵,发起了决死的、一个人的冲锋。

我的个人战争,现在,才刚刚开始!

我的世界,被压缩成了一条狭长的、由鲜血和钢铁构成的隧道。

隧道的入口,是我。

隧道的尽头,是高杉信司那张挂着戏谑笑容的脸。

除此之外,一切都不再重要。

身后土方岁三和永仓队长他们惊愕的呼喊,被我抛在了脑后。

身边呼啸而过的子弹,和同伴们濒死的悲鸣,我也充耳不闻。

我的眼中,只有前方,那个骑在白色洋马之上的男人。

我的心中,也只剩下一个如同诅咒般不断重复的念头。

『高杉信司。』

『高杉信司。』

『高杉信司!』

我要杀了他。

这个念头,就是我此刻的全部。

“拦住她!那个女人疯了!”

新政府军的阵线,因为我这支离弦之箭般的、一个人的突击,而出现了一丝混乱。几名士兵端着铳剑,试图组成一道人墙,阻挡我的去路。

我甚至没有减速。

就在马头即将撞上他们的瞬间,我双腿一夹马腹,身体借力向上跃起,如同在刀尖上舞蹈。

在越过他们头顶的瞬间,我手中的双刀,在半空中划出了两道凄绝的银色弧线。

当我重新落回马背时,那几名士兵的头颅,才伴随着冲天的血泉,滚落在地。人马合一,瞬息之间,斩将夺路。

然而,敌人的数量,实在是太多了。

“轰!”

一发炮弹,在我左前方不远处爆炸,掀起的巨大气浪和泥土,将我和我的坐骑掀得一个趔趄。

灼热的弹片,如同暴雨般袭来。

我下意识地挥舞双刀,将大部分致命的碎片格开,但依旧有无数细小的铁片,撕裂了我身上那件早已残破的劲装。

“嗤啦——”

布料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。

我胸前、腰腹、大腿处的衣物,被撕开了一道道巨大的口子。

破碎的深色布料,与我那因为剧烈运动而充血、显得愈发白皙柔软的肉体,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。

胸甲之下,半个丰满的乳房几乎要挣脱束缚;腿甲之上,大片光洁细腻的腿根肌肤,就这样暴露在硝烟弥漫的空气之中。

但我不在乎。

此刻的我,早已感觉不到疼痛,也感觉不到羞耻。我所有的感官,我所有的意志,都只凝聚在了一个点上。

那就是高杉信司的咽喉。

“橘大人疯了吗!她一个人冲向敌军本阵是去送死!”

在我身后,永仓队长发出了惊怒的吼声。他想要带人来救我,但土方岁三,却抬起了手,阻止了他。

这位新选组最后的、也是最理智的领导者,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,看着我那道在枪林弹雨中渐行渐远的、孤独的背影。

他看出了我眼中那份不惜一切、燃尽灵魂的决绝。

“放她去吧。”土方岁三的声音,平静得可怕。

“副长!”永仓不解。

“那不是士兵在冲锋陷阵。”土方岁三的目光,仿佛穿透了时空,看到了某种更为本质的东西,“那是一把有灵魂的刀,在寻找它命中注定的刀鞘。那是一名武士,在进行她赌上一切的、最后的决斗。我们……无权干涉。”

他顿了顿,随即,眼中爆发出狼一般的精光,猛地拔出了他的和泉守兼定。“但是,”他高声下令,“我们可以为她的决斗,扫清舞台!”

“所有步枪队!听我号令!”土方岁三的刀,指向了高杉信司本阵的方向,“放弃眼前的敌人!目标,敌军本阵护卫!集中火力,给我开火!为我们的‘刀姬’,打开一条通路!”

命令,被迅速地传达了下去。

下一刻,我的身后,响起了友军那虽然稀疏、但却无比坚决的步枪齐射声!

子弹,如同长了眼睛的蝗虫,越过我的头顶,精准地射入了高杉信司的护卫阵中。

那些原本将枪口对准我的士兵,纷纷中弹倒下,或者被迫寻找掩护。

我前方的压力,骤然一轻。

一条由我方同伴用子弹为我铺就的、通往宿敌的道路,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。“去吧!”我仿佛听到了土方和永仓他们的无声呐喊。

我不再需要左冲右突,只需,一往无前!

……

高杉信司的视角。

他正冷静地指挥着战局,欣赏着那些旧时代的武士,在自己的现代化军队面前,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。

突然,他看到了那道红色的、一个人的冲锋。

他的眼中,闪过一丝诧异。随即,当他通过望远镜,看清了那张他无比熟悉的、美艳的脸时,他的脸上,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。
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病态的、混杂着占有欲和兴奋的狂热。

“保护长官!”他的副官惊慌地大喊,护卫们也立刻将他层层围住。

“不必了。”高杉信司放下了望远镜,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的颤抖,“都让开。”他看着那个在枪林弹雨中,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,露出了大片雪白肌肤的女人。

他看着她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,看着她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。

他感觉不到杀意。

他只感觉到了一股原始的、让他血脉喷张的欲望。
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!”他忍不住大笑起来,“真是壮丽的景色!你们看!那才是我梦想中的女人!一头挣脱了锁链、带着一身伤痕、前来寻仇的、美丽的母兽!”

他舔了舔嘴唇,眼中满是淫邪的光芒。

“我早就知道,那具完美的身体里,藏着一个何等狂野的灵魂。当初,是我亲手将她俘获。现在,她又主动地,回到了我的面前。”

他欣赏着我越来越近的身影,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、完美的艺术品。

“传令下去,不准开枪。让她过来。”高杉信司的声音,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傲慢,“这头美丽的野兽,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猎物。我要亲手,将她再次彻底地……征服。”

终于,我冲到了他的本阵之前。

我的坐骑,在身中数弹之后,终于悲鸣一声,轰然倒地。

我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,在地上翻滚了几圈,才用刀支撑着,单膝跪地,稳住了身形。

我缓缓地站起身。

此刻的我,衣不蔽体,浑身浴血,发髻散乱,狼狈到了极点。

但在我对面,高杉信司的眼中,我却美到了极点。

他翻身下马,缓缓地拔出了他那把镶嵌着宝石的、华丽的西式指挥刀,脸上挂着自信而残忍的笑容。

“好久不见了,我的‘梓’。”他用一种情人般亲昵的口吻说道,“你还是这么的……令人欲罢不能。”

我没有回答。

我只是,双手握紧了我的刀。

整个箱馆的战场,仿佛都成了我们的背景。

在这场决定了一个时代终结的战争之中,属于我个人的、小小的复仇,终于,迎来了最终的舞台。

时间,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。

我与高杉信司,隔着十步的距离,在这片血与火的战场中心,遥遥对峙。

我们周围,枪声与炮火声依旧震耳欲聋。

但对于我和他来说,那些都已然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。

他的护卫们,在我方友军的远程火力压制下,形成了一个混乱的、疏离的圆环,将我们二人,圈在了这片宿命的舞台之上。

“好久不见了,我的‘梓’。”高杉信司的脸上,挂着那种我至死都无法忘记的、充满了占有欲的笑容,“你还是这么的……令人欲罢不能。”

我没有回答他。

所有的语言,在深可见骨的仇恨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我的回答,只有我的刀。

我动了。

没有丝毫的预兆,我的身体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弹簧,瞬间爆发。我没有选择直线突进,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弧线,向他的侧翼切入。

二刀流,左胁差在前,主守,右打刀在后,主攻。

高杉信司的眼中,闪过一丝赞许的狂热。

他手中的西式指挥刀,没有像传统武士刀那样挥砍,而是以一种简洁而高效的姿态,精准地向前递出,刀尖直刺我的面门。

这是西洋剑术中的“突刺”,讲究以点破面,以最快的速度,攻击敌人最脆弱的要害。

“叮!”

我左手的胁差,如同未卜先知般,向上格挡,精准地架住了他那迅捷的突刺。双刀交击,迸发出一串刺眼的火花。

与此同时,我右手的打刀,已经借着旋身之力,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,从下而上,撩向他的腹部。

快!狠!准!

这就是我现在的剑。

舍弃了一切多余的招式,只为了杀戮而存在。

高杉信司的实力,也远超我的预料。

他并非只会躲在后方发号施令的草包。

他的剑术,融合了西洋的精准和东洋的狠辣。

面对我这致命的一撩,他竟以后仰的姿态,险之又险地避开,同时手中的指挥刀顺势下压,试图锁住我的打刀。

我们的战斗,从一开始,就进入了白热化。

刀光剑影,在我们之间,交织成一片死亡的领域。

我的二刀流,如同狂风暴雨,连绵不绝,从四面八方向他攻去。

而他,则像一块任凭风吹雨打的礁石,总能用最简洁的动作,化解我最凌厉的攻势。

他很强。

但我的心中,没有丝毫的动摇。

因为我,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。

“哈哈!痛快!痛快!”高杉信司在激战中,竟放声大笑,“这才对!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女人!反抗吧!挣扎吧!你越是这样,我就越是……想要把你彻底弄坏啊!”

他的言语,如同毒蛇,钻入我的耳朵,却无法再撼动我那颗早已被仇恨填满的心。我抓住他大笑时,气息泄露的一瞬间,攻势陡然加快!

“唰!”

我的胁差,终于突破了他的防御,在他的左臂上,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鲜血,喷涌而出。

然而,他也趁我旧力已尽的瞬间,一脚踹在了我受伤的侧腹!

“唔!”

剧痛让我眼前一黑,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,再次崩裂。

我们同时负伤,踉跄着后退,拉开了距离。

我喘着粗气,侧腹的剧痛和失血,让我的体力在飞速地流逝。

而高杉信司,则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,脸上的笑容,变得更加扭曲和残忍。

“真棒……真是太棒了……”他伸出舌头,舔了舔自己手臂上的鲜血,“但是,游戏,该结束了。”

他缓缓地举起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。

我心中警铃大作。

果然,下一刻,他那张英俊的脸,变得狰狞无比。

“还愣着干什么!”他对周围那些早已看呆了的护卫们怒吼道,“给我杀了她!把她给我……剁成肉酱!”

他,违背了武士的荣耀,撕毁了这场决斗的默契。

数十名护卫,如梦初醒,从四面八方,端着上了铳剑的步枪,向我这片小小的、孤立的舞台,包围了过来。

历史,是如此惊人的相似。

但这一次,我没有再指望任何人来救我。

“来吧。”

我低吼一声,将所有的痛苦、所有的疲惫,都压榨成了最后的、也是最灿烂的战意。我,再次挥起了手中的双刀。

这是一场,毫无希望的战斗。

我斩断了从正面刺来的三把铳剑,但我的后背,却被另一把铳剑的枪托,狠狠地砸中。

我斩下了一名敌人的头颅,但我的大腿,却被另一名敌人,用刺刀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
我斩杀了一个又一个敌人,但更多的敌人,却源源不断地涌上来。

他们像一群鬣狗,用最卑劣的方式,消磨着一头孤狼最后的体力。

我的动作,开始变得迟缓。

我的呼吸,如同破旧的风箱。

我的视野,因为失血过多而阵阵发黑。

终于,在我用胁差,刺穿了最后一名近身的敌人的心脏后,我的身体,也达到了极限。

我的右臂,被一名士兵用步枪死死地压住。我的双腿,被另一人从后面抱住。我,力竭了。

“当啷。”

我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,它们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,掉在了地上。

我像一头被拔掉了獠牙和利爪的野兽,无力地、单膝跪在了地上。

彻底的战败。

高杉信司,在他的亲兵的搀扶下,捂着流血的手臂,一步一步,走到了我的面前。

他看着我这副狼狈不堪、却依旧用充满憎恨的眼神瞪着他的模样,脸上,露出了胜利者那令人作呕的笑容。

“我抓到你了……我的刀姬。”

他蹲下身,捏住我的下巴,强迫我抬起头。

“真是顽强的生命力啊。不过,这一次,我吸取了所有的教训。”他的眼神,变得阴冷而恶毒,“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。你的意志,你的剑术,都太危险了。所以……”

他对着身后的医护兵,下达了命令。

“把那个箱子,拿过来。”

医护兵很快便提着一个银色的西式药箱,跑了过来。

高杉信司打开箱子,里面,整齐地摆放着数十支装着不同颜色液体的玻璃瓶。

有从清国走私来的、被称为“福寿膏”的阿芙蓉酊,有从西洋进口的、药效猛烈的吗啡原液,还有一些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、散发着甜腻香气的、颜色诡异的药水。

“我不会杀了你。”高杉信司拿起一支装着粉红色液体的药瓶,在我面前晃了晃,笑容如同恶魔,“杀了你,太便宜你了。我要把你,变成一个只知道渴求男人、只知道承欢的、真正的母狗。我要彻底地、从内到外地,毁掉你那高傲的灵魂。”

“不……”

我发出了绝望的、沙哑的嘶吼。

但我的身体,被几名士兵死死地按住,动弹不得。

高杉信司没有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。

他捏开我的嘴,二话不说,就将那一瓶又一瓶的、混杂着各种发春药品的、地狱般的液体,尽数灌进了我的喉咙!

苦涩、辛辣、甜腻……

无数种诡异的味道,在我的口腔中炸开。

药效,是立竿见影的。

一股无法抗拒的、毁灭性的热流,从我的胃里,瞬间扩散到了我的四肢百骸。

我的理智,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冰块,在飞速地消融。

我的视野,开始扭曲、旋转,变成了万花筒般的、混乱的色块。

我的身体,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、痉挛。

我那仅存的、对他的憎恨,也在被这股化学的、强制性的浪潮,冲刷得七零八落。
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陌生的、令人恐惧的空虚与渴望。

在我的意识,彻底沉入这片由药物制造的、黑暗而粘稠的欲望海洋之前,我看到的最后一幕,是高杉信司那张因为兴奋而扭曲的、胜利者的脸。

这一次,我连作为“人”的资格,都将被剥夺了。

这,或许才是,真正的……地狱。

我的世界,正在融化。

理智,是坚硬的冰。记忆,是冰上深刻的纹理。而那些被灌入喉咙的、地狱般的药剂,则是无法抗拒的、滚烫的岩浆。

岩浆,淹没了冰。

“铿锵。”

首先融化的是声音。

刀剑碰撞的脆响,变成了粘稠的糖浆,在我的耳蜗里缓慢地流动。

炮火的轰鸣,不再是死亡的鼓点,而变成了某种遥远的、温柔的心跳,一声,又一声,催促着我沉入更深的梦境。

然后融化的是视觉。

高杉信司那张狞笑的脸,像水彩画一样,在眼前晕染开来。

他身后那些士兵的轮廓,拖拽出长长的、彩虹般的虚影。

天空中弥漫的硝烟,不再是灰色,而是变成了瑰丽的、紫色的云霞。

战场上飞溅的鲜血,则是一朵朵盛开的、娇艳的红色蔷薇。

好美……

一个陌生的念头,从融化的意识残渣里,悄然浮现。

憎恨,正在离我而去。

那股支撑着我战斗到最后一刻的、黑色的火焰,正在熄灭。
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陌生的、从骨髓深处升起的……热。

一股无法餍足的、巨大的空虚,如同黑洞般,在我的小腹深处,缓缓成形。我的身体,不再听我的使唤了。

“……把她松开。”

高杉信司的声音,像是从水底传来,模糊而失真。

按住我四肢的、粗暴的手,消失了。

失去了支撑,我的身体,像一株没有骨头的藤蔓,软软地向地面滑去。然而,我没有倒下。

一双有力的臂膀,将我从半空中捞起,搂进了一个滚烫的、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怀抱。是他的味道。

那个我曾经发誓要亲手斩杀的男人的味道。

但此刻,这股味道,却让我那被药物支配的身体,感到了莫名的安心和……渴望。

我摇摇晃晃地,靠在他的胸前,像一个找不到归途的旅人,找到了唯一的港湾。

“传令下去!”高杉信司抱着我,声音却依旧保持着指挥官的冷静与威严,“命令第二大队从侧翼包抄!弁天台场的残敌,已经是强弩之末!我要在一刻钟之内,看到我们的旗帜,插在那座炮台的最高处!”

“是!”传令兵领命而去。

他的胸膛,因为说话而微微震动。那震动,通过紧贴的肌肤,传到我的身体里,引起了一阵阵奇异的、酥麻的战栗。

而他的手,也开始不老实地,在我那残破的、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上,游走了起来。

一只手,从我破碎的衣襟下摆伸了进去,绕过冰冷的铁片护甲,精准地复上了我左边那只饱满的乳房。

“唔……”

我的喉咙里,发出了不受控制的、小猫般的呻吟。

好奇怪的感觉。

他的手指,粗糙而有力,肆意地揉捏着那团柔软的脂肪。

时而将它捏成圆球,时而又将它压成扁平的饼状。

指尖,还恶意地,在最顶端那颗早已因为药物刺激而挺立起来的乳头上,反复地、或轻或重地,抠挖、弹拨。

每一次触碰,都像是有电流,从我的胸口,一路窜到小腹的黑洞之中,让那里的空虚感,变得更加强烈。

“报告长官!一本木关门已被我军彻底占领!旧幕府军陆军奉行,土方岁三,在乱战中,被流弹击中,战死!”

又一名传令兵,带来了决定性的战报。

土方……岁三……

一个熟悉的名字,像一片羽毛,飘过我那混沌的意识之海。但它没有激起任何涟漪,便悄然沉没了。

“干得好。”高杉信司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笑意,“土方岁三一死,五棱郭的武士之魂,也就断了。传令全军,发动总攻!今晚,我要在五棱郭的奉行所里,庆功!”

在他下达这条决定了一个时代终结的命令之时,他的另一只手,也没有闲着。

那只手,顺着我大腿内侧,那道被划开的巨大裂口,探了进去。

手指,拨开湿热的、泥泞的阻碍,长驱直入,抵达了那片早已泛滥成灾的、最泥泞的幽谷。

他的手指,在那里,肆意地搅动、抠挖着。每一次抽出,都带出一缕暧昧的、混合着体液与药味的、黏腻的银丝。

我的身体,在他的怀中,剧烈地颤抖了起来。

我的双腿,不受控制地,缠上了他的腰。

我在渴望,渴望有什么东西,能来填满那个快要把我吞噬的黑洞。

我像一株向日葵,本能地,追逐着唯一的热源。

战争,在走向历史上真实的结局。

旧时代的武士们,在做着最后、也是最壮烈的抵抗。呐喊声、悲鸣声、枪炮声……这些声音,都成了我此刻欲望的背景音。

我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
或许是一个时辰,又或许,只是一瞬间。

周围的一切,都渐渐地,安静了下来。

取代了枪炮声的,是山呼海啸般的、属于胜利者的欢呼。

战争,结束了。

……

五棱郭,奉行所。

这里,曾经是土方岁三发号施令的地方,此刻,已经变成了新政府军的庆功宴会场。

高杉信司,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,理所当然地,坐在了主座之上。

而我,依旧被他抱在身上。

不,应该说,是“长”在了他的身上。

我的身上,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衣物和铠甲,彻底地,恢复成了一具赤裸的、任君采撷的女性胴体。

我就那样,以一种跨坐的、无比羞耻的姿态,坐在他的大腿上。

而他那根粗大、滚烫的肉棒,早已深深地、毫不留情地,埋在了我身体最深处的、那个湿热的黑洞之中。

没有抽插,没有律动。

我们就那样,以一种诡异的、下体紧密相连的姿态,融为了一体。仿佛我天生,就是从他身上,长出来的一个人形器官。

他的部下们,那些新时代的军官,就在下面,一边喝着缴获来的美酒,一边高声谈论着战后的封赏与未来的前程。

他们对眼前这香艳而淫靡的一幕,视若无睹,仿佛早已习以为常。

偶尔,会有目光,带着混杂了羡慕与欲望的视线,投到我身上,但很快,便又敬畏地移开了。

因为我,是胜利者高杉信司,最引以为傲的、活着的战利品。

高杉信司一边听着部下们的汇报,一边心不在焉地,用他那双大手,在我胸前那对巨大的乳房上,肆意地揉捏、把玩着。

他的力道很大,仿佛是在揉捏两团没有生命的、上好的面团。

他将它们,揉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。

时而是圆润的、饱满的蜜桃。

时而又是被压扁的、柔软的雪饼。

时而,他又会用手指,像弹奏三味线一样,在两颗早已红肿不堪的乳头上,反复地弹拨。

每一次揉捏,每一次弹拨,都会让我身下那早已麻木的、包裹着他肉棒的穴肉,产生一阵阵无意识的、痉挛般的收缩。

而我,只是沉沦其中。

我的双眼,空洞地,望着前方。我的嘴角,挂着一丝透明的、痴傻的涎液。我的意识,还漂浮在那片由药物构成的、五彩斑斓的海洋里。

偶尔,会有一些名字的碎片,像泡沫一样,从海底升起。

斋藤……健吾……

橘……梓……

但这些泡沫,在触碰到海面的瞬间,便“噗”地一声,破裂了,什么都没有留下。我是谁?

我已经,不知道了。

我只知道,我好热。

我好空虚。

我只知道,填满我身体的这个男人,就是我的……全部。

庆功的酒宴,早已进入了酣畅淋漓的阶段。

五棱郭的奉行所,这座曾经属于旧武士最后的权力中心,此刻充斥着新政府军军官们粗野的欢笑、酒杯碰撞的脆响,以及对未来封赏与权位的无尽畅想。

空气中,弥漫着浓烈的酒气、食物的香气,以及……胜利者身上那股特有的、混合了汗水与傲慢的气息。

而我,就是这场盛宴中心,最华丽、也最沉默的一道“菜肴”。

我的世界,是一片没有边际的、温暖而粘稠的海洋。

我的身体,仿佛不再属于我。

它只是一个容器,一个承载着无尽热流与奇异电流的、美丽的驱壳。

高杉信司的肉棒,如同定海神针,深深地扎在我这片海洋的中心,为我那漂泊无依的、破碎的意识,提供了唯一的、坚实的坐标。

他的每一次呼吸,每一次心跳,都通过我们那紧密相连的下体,传递到我的身体里,仿佛我们本就是一体共生。

他揉捏我乳房的手,时而轻柔,时而粗暴,每一次,都能在我这片混沌的海洋里,掀起一阵阵细微的、却又能被无限放大的涟漪。

我沉沦其中,双眼空洞,无悲无喜。

就在这时,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,从宴会厅的角落里传来,像一颗石子,投入了我这片死寂的海洋。

“喂!快看!这里还藏着一个!”

“是个小妞!哈哈,还是个雏儿!”

几名喝得醉醺醺的士兵,从一间用来存放药材的储物室里,拖出了一个拼命挣扎的、娇小的身影。

是早苗。

她显然是在城破的混乱中,躲进了这里,却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些胜利者的搜捕。

她被粗暴地拖拽到大厅中央,摔倒在地上。

身上那件朴素的、医护士的白衣,早已被撕扯得七零八落,露出了少女那还未完全发育成熟、却已初具规模的青涩身体。

“哦?还有漏网之鱼吗?”高杉信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,捏着我乳头的手,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道。

早苗吓得浑身发抖,眼中充满了恐惧。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,在数十头饿狼的环伺下,瑟瑟发抖。

突然,她的目光,穿过人群,看到了我。

在看清我的那一瞬间,她那双被恐惧淹没的眸子里,猛地爆发出了一丝狂喜和希望的光芒。

“橘大人!”

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不顾一切地向我伸出手,发出了喜悦的、带着哭腔的呼喊。

在她的世界里,我还是那个如同战神般强大、能够拯救一切的“刀姬”。她看到我还活着,便以为自己得救了。

然而,下一秒,当她终于看清了我此刻的状态时——

看清我一丝不挂地跨坐在高杉信司的腿上;

看清我那空洞的、没有任何神采的双眼;

看清我们下体那不言而喻的、最原始的结合姿态……

她那双刚刚燃起希望之火的眸子,瞬间,熄灭了。

狂喜,变成了极致的错愕。

错愕,又化为了比死亡更甚的、彻底的绝望。

她的英雄,她的战神,她的希望……已经以一种比战死沙场,更为残酷、更为屈辱的方式,彻底地……陨落了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

她发出了不成调的、意义不明的悲鸣,眼泪,如同断了线的珍珠,从她那张绝望的小脸上,滚滚而下。

“哈哈哈哈!”高杉信司被她这副表情彻底取悦了,他发出了畅快的大笑,“看来,是你的崇拜者呢,我的刀姬。既然如此,就让她也来好好地‘伺候’一下,我们这些帝国的勇士吧。”

他对着周围那些早已双眼放光的士兵们,随意地摆了摆手。

“赏给你们了。别弄死了,好好玩。”

一声令下,如同打开了野兽的牢笼。

数名士兵,发出了兴奋的、不似人声的嚎叫,一拥而上,将早苗按倒在地。“嘶啦——”

她身上最后的那点遮羞布,被瞬间撕成了碎片。

“不!不要!救命!橘大人!救我!”

早苗发出了凄厉的、杜鹃啼血般的惨叫和求救。

然而,她的英雄,只是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精美玩偶,依旧维持着那个淫靡的姿势,对她的一切,无动于衷。

很快,早苗的求救声,就被粗暴的、肉体贯穿的声音,和男人那得意的、下流的喘息声所取代。

“啊……疼……不要……求求你……”

她的哭泣,她的呻吟,她那充满了痛苦与屈辱的声音,像一首诡异的、带着魔力的乐曲,飘进了我那片混沌的意识之海。

这些声音,没有唤醒我的理智,没有激起我的愤怒。

反而,像最猛烈的催化剂,将我体内那些由药物催生出的、沉睡的欲望,彻底地点燃了。

我的身体,开始发热。

小腹深处的那个黑洞,开始疯狂地、不知满足地,旋转、叫嚣。

我那原本空洞的眸子里,渐渐地,浮现出了一层水汽,一层纯粹的、不含任何杂质的、野兽般的……情欲。

一直以来,我都只是被动地,接受着高杉信司的给予。

但现在,不够了。

远远不够了。

我,想要更多。

我那早已失去自主意识的身体,在这一刻,被最原始的本能所接管。我缓缓地,用双手,撑在了高杉信司的肩膀上。

然后,我动了。

我用我那曾经引以为傲的、柔韧而充满力量的腰肢,带动着我那丰满的臀部,以那根深深埋在我体内的、滚烫的肉棒为轴,开始缓缓地、主动地,上下起伏。

“咕啾……”

每一次下沉,都让那根巨物,更深地、更凶狠地,碾过我体内最敏感的那一点。

每一次抬起,又会因为紧致的穴肉的吸附,而带出令人面红耳赤的、湿滑的水声。

“嗯……啊……”

我的喉咙里,也开始发出压抑不住的、充满了情欲的呻吟。

高杉信司先是一愣,随即,脸上露出了狂喜的、近乎于癫狂的表情。

“哈哈!哈哈哈哈!原来如此!原来如此!你这家伙……竟然……竟然会因为同伴被侵犯而兴奋吗!真是……真是个天生的、无可救药的荡妇啊!”

他兴奋地抓住了我晃动的双臀,用力地向上顶弄,配合着我的动作。我的动作,从最初的生涩,变得越来越熟练,越来越快速。

我开始疯狂地,在他身上,不断地蹲起、坐下,像一头发情的母马,不知疲倦地,追求着那灭顶的快感。

正在被一名士兵从身后贯穿着的早苗,看到了这一幕。

她看到了她的英雄,她的战神,她的“刀姬”,正以一种比她自己,还要淫荡、还要主动的姿态,在一个男人身上,疯狂地摇摆、套弄。

她脸上的表情,凝固了。

那是一种,比绝望,更深的,一种……信念彻底崩塌后的、死灰般的麻木。“……橘大人……”

她流着泪,用几乎无法听见的、破碎的声音,哭泣着,呼唤着。

“醒醒……快醒醒啊……”

“求求你了……变回原来的你吧……”

“橘大人……”

她的呼唤,是如此的悲伤,如此的绝望。

但我,已经听不见了。

在又一次凶狠的、贯穿到底的坐下之后,我的身体,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、极致的高潮。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眼前,炸开了无数绚烂的、白色的烟花。

我已经坏掉了。

彻底地,无可救药地,坏掉了。

我的主动,那具被药物和本能所支配的身体,所做出的、毫无廉耻的套弄动作,如同一道火星,瞬间点燃了高杉信司那早已蓄满了火药的欲望之桶。

他眼中那丝看戏般的、居高临下的愉悦,迅速被一种更为原始、更为粗暴的、纯粹的性致所取代。

他,已经不满足于这种我还掌握着些许节奏的、温吞的交合了。

他需要的是征服,是彻底的、不留一丝余地的、将我从身到心完全碾碎的、绝对的掌控权。

“不知廉耻的母狗……”

他用一种混杂了兴奋与残忍的、几乎听不见的嘶哑声音,在我耳边低语。

随即,他那双一直在我丰满臀部上游走的大手,猛地发力,如同铁钳一般,死死地扣住了我的腰。

我的动作,戛然而止。

下一秒,天旋地转。

我被他以一种无比粗暴的姿态,从他的大腿上掀翻了下去,重重地摔在了冰冷而狼藉的地板之上。

我的后背,撞翻了几个还残留着酒液的瓷杯,冰凉的液体混合着食物的残渣,粘了我一身,但此刻的我,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冰冷与不适。

我的世界,依旧是那片五彩斑斓的、温暖的海洋。

我只是像一个失去了提线的木偶,软软地瘫在那里,双眼空洞地,望着奉行所那高高的、绘着精美图案的房梁。

高杉信司站起身,他那根早已被我的淫水和体温伺候得通体紫红、昂扬挺立的巨大肉棒,就这样,毫无遮掩地,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。

他没有丝毫的迟疑,跨步上前,像一尊俯瞰众生的神祇,站在了我的身体上方。他没有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。

他弯下腰,抓住我的脚踝,将我那双修长的、因为常年练武而充满了惊人弹性的双腿,猛地向上抬起、拉伸,一直,拉到了一个凡人几乎不可能做到的、超越了极限的角度——

我的双脚脚踝,被他死死地按在了我自己的胸口之上。

我的整个身体,被强制性地,对折成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“M”字形。

这个姿势,将我身体最隐秘、最柔软的部位,以一种毫无防备、毫无尊严的方式,彻底地、淋漓尽致地,展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
那片早已被蹂躏得一片泥泞、红肿不堪的幽谷,因为双腿的挤压,而被迫地向外翻开,仿佛一张饥渴的、不断翕张着的小嘴,正无声地,邀请着他的入侵。

“真是……绝美的景色啊。”

高杉信司发出了满足的、野兽般的喟叹。

他俯下身,用他那张还带着一丝酒气的嘴,狠狠地、不容拒绝地,堵上了我的嘴唇。那不是一个吻。

那是一场侵略。

他的舌头,如同攻城的巨槌,粗暴地撬开我的牙关,长驱直入,在我那片早已失去反抗的、柔软的口腔里,肆意地扫荡、搅动,将他那充满了征服者气息的津液,尽数灌入我的喉咙。

我那因为药物作用而即将脱口而出的、不成调的呻吟,就这样,被他尽数吞噬、堵截,化作了“呜呜”的、含混不清的悲鸣。

也就在这一刻,他动了。

他扶着他那根早已硬得如同钢铁、烫得如同烙铁的巨物,对准了那早已为他敞开的、泥泞的门户。

然后,狠狠地,一插到底!

“噗嗤——!”

一声响亮得、让整个大厅都为之一静的、粘稠的水声。

没有任何的缓冲,没有任何的前戏。

那根巨大的肉棒,像一台马力全开的打桩机,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,从入口处,一杆到底,势如破竹地,直接轰击在了我那早已不堪重负的、子宫的最深处!

“呜——!”

我的身体,猛地一颤,剧烈地向上弓起,却被他死死地按住,动弹不得。太深了。

实在是太深了。

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,他那两颗饱满的、沉甸甸的蛋蛋,也随着他这凶狠的、贯穿到底的撞击,狠狠地、紧紧地,挤压在了我那早已红肿不堪的穴口之上。

他仿佛,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下半身,都塞进我这具小小的、柔软的身体里。

随即,更为狂暴的、如同暴风骤雨般的、纯粹为了发泄兽欲的撞击,开始了。

“啪!啪!啪!啪!啪!啪!”

他彻底化身为了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,以一种惊人的频率,在我那被折叠起来的、小小的身体里,疯狂地、进出、冲撞!

每一次撞击,都毫无保留,每一次都深入到底。

每一次,都让我感觉,自己的身体,仿佛要被他那巨大的、坚硬的肉棒,从中间,硬生生地、捣成两段。

我那丰满的、充满弹性的身体,此刻,成了他发泄兽欲的、最好的缓冲肉垫。

我那两瓣巨大的、肥美的臀肉,在他这狂风暴雨般的撞击之下,被拍打、挤压,如同波浪般,翻滚出了一层又一层白花花的、淫靡的肉浪。

整个大厅,都安静了下来。

那些刚才还在高声欢呼、大口喝酒的军官和士兵们,此刻,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,目瞪口呆地,看着眼前这堪称惊世骇俗的一幕。

他们看着他们那如同神明般敬畏的指挥官,正以一种最原始、最粗暴、最不加掩饰的姿态,侵犯着那个传说中的、如同女神般美丽的“刀姬”。

看着这个不久前,还在战场上,以一人之力,斩杀了他们数十名同僚的、强大的女武神,此刻,却像一头待宰的母猪,被他们的长官,以一种屈辱到了极点的姿态,按在地上,肆意地玩弄。

这种,由极致的力量与极致的美丽,在极致的屈辱下,所产生的、诡异的、充满冲击力的反差,像一剂最猛烈的春药,狠狠地,刺激着在场每一个男人的神经。

他们看得口干舌燥,看得血脉喷张。

寂静的大厅里,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,无数个帐篷,在他们各自的裤裆里,被悄然顶起的声音。

而我,也终于,在高杉信司这永无休止的、打桩机般的轰击之下,彻底地,崩溃了。我的嘴,被他堵着,无法发出声音。

但是,我那被药物和快感彻底烧坏了的喉咙,却从鼻腔里,发出了一种……怪异的、不似人类的、类似于猪的齁叫声!

“齁……齁哦……哦哦哦哦哦……”

我的喉咙里,不断地发出着这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、羞耻的、如同母猪发情般的齁叫声。

我的身体,被高杉信司以一种对折的姿态,死死地按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
他那根巨大得如同怪物般的肉棒,则像永不疲倦的攻城槌,在我那小小的、早已被撑到极限的身体里,疯狂地、一下又一下地,进行着毁灭性的轰击。

快感。

除了快感,我的世界,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。

那些由药物催生出的、虚假的、化学的快感,如同决堤的洪水,淹没了我最后的理智,冲垮了我所有的堤防。

我的大脑,已经无法再进行任何复杂的思考。它变成了一块只对快感有反应的、最原始的海绵。

而那一声声从角落里传来的、早苗那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、少女的悲鸣,则像是不断浇在海绵上的、滚烫的热油,让那份快感,被无限地、病态地,放大、再放大。

我的齁叫声,渐渐地,开始变了调。

一些破碎的、不成句的、充满了淫靡意味的词语,开始从我那被他堵住又放开的、不断流淌着涎液的嘴里,不受控制地,一个一个地,蹦了出来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主人……”

“主人”?

我是……在叫谁?

我的意识残渣,对此,感到了片刻的困惑。但很快,这丝困惑,便被下一波更加凶猛的、从子宫深处传来的快感浪潮,彻底地拍碎了。

高杉信司,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变化。

他那如同打桩机般的狂野律动,稍微,放缓了一些。

他似乎,很想听听,我这只被他彻底玩坏了的、美丽的宠物,究竟能说出些什么样有趣的话来。

他的放缓,让我那被快感烧灼得几乎要融化的神经,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。

于是,更多的、更连贯的、也更下流的淫语,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,从我的口中,倾泻而出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主人的……大肉棒……好厉害……”

我的声音,因为药物和情欲的双重作用,变得黏腻、沙哑,充满了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、惊人的媚态。

“梓……梓的双腿……被主人……抬起来了……好高……好高……一直……一直按在梓的胸口上……”

我开始,用一种主动的、仿佛在向别人炫耀般的、详细的口吻,描述着自己此刻正在承受的、这无比羞耻的姿态。

“这样……梓的小穴……就……就完全……为主人打开了……啊……张得好开……里面……里面的嫩肉……都翻出来了……好像在……在求着主人的大肉棒……快点进来……”

每说一句,我身体的敏感度,似乎就呈几何倍数地,向上翻涌。

我能清晰地感觉到,高杉信司那根埋在我体内的巨物,因为我这番露骨的描述,又兴奋地、涨大了一圈。

“啊!好胀……要被……撑坏了……”我开始剧烈地喘息,用一种近乎于赞美的、崇拜的语气,称赞着他的雄威,“主人的肉棒……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肉棒……又粗……又硬……又烫……像……像烧红的铁杵……每一次……每一次都……都直接捣在梓的子宫口上……啊……好舒服……子宫……都要被主人的大肉棒……干得融化掉了……”

我说着,还主动地、配合着他的动作,疯狂地、收缩起了自己的穴肉,试图去讨好、去取悦那根正在我体内肆虐的、唯一的“神”。

“梓……梓的小穴……真是个下贱的东西……”

我开始,用最污秽的语言,贬低着自己。

“这么小的、没用的小穴……却……却能被主人的巨根……干得这么舒服……流水……流了好多好多的水……把主人的蛋蛋……都弄湿了……”

我一边说着,一边主动地、不知廉耻地,扭动起了自己的腰肢和臀部,试图让那根巨物,能更深、更狠地,进入我,占有我,蹂躏我。

“梓……是什么?”

高杉信司,终于开口了。他的声音,因为极致的兴奋,而变得沙哑无比。他在引导我,引导我说出,他最想听到的答案。

“梓……”我的双眼,已经彻底失去了焦距,只剩下一片迷蒙的、情欲的水雾,“梓……是主人的……是主人一个人的……母狗……”

“是……是专门……为了伺候主人的大肉棒……而出生的……肉便器……”当“肉便器”这三个字,从我口中吐出的那一刻,我感到,我内心深处,那最后的一点点、属于“橘梓”的、属于“阿吟”的、属于“刀姬”的、骄傲的、不屈的残渣,终于,“轰”的一声,彻底地,消融了。

过往的种种,无论是鸟羽・伏见的战火,还是会津若松的悲歌;无论是斋藤健吾那张模糊的脸,还是那个年轻武士悲哀的眼……

所有的一切,都变得不再重要。

我是谁?

我就是,主人的母狗,主人的肉便器。

这样,就够了。

这样,就再也不会痛苦了。

我彻底地放开了。我开始歇斯底里地,用各种各样下流的词语,描述着我们交合的细节,赞美着他的雄壮,贬低着自己的卑贱。

我,正在主动地,接受这个全新的、彻底堕落的、只为快感而存在的自己。

高杉信司,似乎对我此刻的状态,感到了前所未有的、极致的满足。

他知道,他已经彻底地,从灵魂层面,将我完全征服了。

他一边如同野兽般,在我的身体里,进行着最后的、狂风暴雨般的冲刺,一边,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,俯下身,在我的耳边,用一种恶魔般的、带着笑意的声音,轻声说道:

“说起来,我的小母狗,在你彻底忘记过去之前,我倒是有个有趣的消息,想告诉你。”

他故意停顿了一下,在我即将攀上高潮顶峰的那一瞬间,才缓缓地,吐出了那句,足以将我再次打入无边地狱的话。

“那个男人……那个让你不惜一个人冲锋陷阵也要去救的、新选组的队长……叫什么来着?啊,对了,斋藤健吾。”

“斋藤……健吾?”

这个名字,像一道黑色的闪电,瞬间劈开了我那片由快感构成的、五彩斑斓的海洋!刹那间,所有的声音,所有的颜色,都消失了。

我的脑海中,只剩下了这个名字。

斋藤……健吾……

“他啊,”高杉信司的嘴唇,几乎贴在了我的耳朵上,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我的身体,因为这个名字,而产生了剧烈的、不受控制的僵直,“他还没死哦。”

“轰——!”

我的大脑,彻底地,爆炸了。

他还……活着?

他……没有死?

这个消息,这个本该让我欣喜若狂的消息,此刻,却像一把最锋利、最残忍的刀,将我那刚刚接受了“新自己”的、脆弱的灵魂,再次,切割得支离破碎!

那是什么?

是希望吗?

不。

那是,比绝望,更深的,一种……名为“背叛”的痛苦。

我背叛了他。

我背叛了他用生命为我换来的自由。

我背叛了我自己,发誓要为他复仇的信念。

我……变成了现在这副,连我自己都唾弃的、下贱的、淫荡的模样。而他……还活着?

如果,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……

“啊——!”

我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、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极致快感的、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
这股由精神上的、毁灭性的冲击,所引发的、巨大的情感奔流,与我肉体上,那早已攀升到顶点的、由药物催生出的快感,在这一刻,诡异地,重合在了一起!

我的身体,在高杉信司的肉棒,将那滚烫的、充满了胜利者气息的精液,尽数射入我子宫深处的那一刻,爆发出了一阵如同癫痫般的、剧烈的、痉挛般的、濒死的高潮!

我的双眼,彻底翻白。

我的身体,弓成了一张濒临断裂的弓。

我的灵魂,在这一刻,彻底地,碎了。

我的身体,还在像一条离了水的鱼,在冰冷的地板上,无意识地、一下下地、轻轻抽搐着。

灵魂破碎后的高潮余韵,是如此的悠长,如此的……空洞。

嘿嘿嘿……真爽……

高杉信司从我那早已麻痹的、被蹂躏得一片狼藉的身体上站了起来。

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因为剧烈动作而有些凌乱的军服,脸上,是那种餍足之后、属于顶级掠食者的、慵懒而残忍的笑容。
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就像在看一件刚刚被自己亲手完成的、最完美的艺术品。“来人。”他淡淡地开口。

两名亲兵立刻上前。

“把那个女医护士处理掉。”他瞥了一眼角落里,那具早已被玩弄得奄奄一息、只剩下低微啜泣的、早苗的娇小躯体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下人处理掉一件垃圾。

然而,就在那两名亲兵准备上前拖走早苗时,一个沉稳的声音,从高杉信司的身侧响起。

“阁下,请稍等。”

说话的,是他的副官,伊藤少佐。一个神情严肃、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,也是少数在狂热的胜利氛围中,依旧保持着绝对冷静的军官。

高杉信司不满地瞥了他一眼。“伊藤,你有什么意见?”

“不敢。”伊藤微微躬身,语气却不卑不亢,“只是,我军伤员众多,军医人手严重不足。此女既是医护士,杀了未免可惜。不如将其押往后方野战病院,让她为帝国伤兵效力,也算是……物尽其用。”

他的理由无可辩驳,充满了绝对的实用主义,不掺杂任何多余的同情。

高杉信司看着伊藤那张一本正经的脸,沉默了片刻,随即,像是觉得有些扫兴,又觉得伊藤言之有理,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
“哼,就按你说的办吧。拖下去,别在这里碍眼。”

伊藤立刻对那两名亲兵使了个眼色。

两人会意,不再是粗暴地拖拽,而是相对“文明”地将早已失魂落魄、几乎无法行走的早苗架了起来,向外走去。

在被带出奉行所大门的最后一刻,早苗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回过头,再次,望向了那个被高杉信司抱在怀里的、她曾经无比崇拜的身影。

她看到的,依旧是那双空洞的、没有任何神采的、属于人偶的眼睛。梓对外界的一切,包括她的得救,都毫无反应。

这一次,早苗的眼中,不再有绝望。

只剩下,一种比死亡更冷的、彻底的悲哀。

她,活下来了。

但她的神,却永远地,死在了这里。

随着早苗的身影消失,高杉信司仿佛才重新记起自己原本的计划。他低头看了看怀中这具完美的、温顺的身体,对剩下的亲兵命令道:

“打一桶热水来。我要为我的‘刀姬’,好好地清洗一下身体。”他说着,弯下腰,将我这具软得如同没有骨头般的、赤裸的身体,从地上,一把横抱了起来。

我那硕大的、在刚才的剧烈撞击中不断晃动的乳房,此刻温顺地贴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。

我的头,无力地向后仰着,那双空洞的、已经无法再聚焦的眼睛,茫然地,看着奉行所那高高的、沾染了些许硝烟的房梁。

他抱着我,大步地,向着这间大厅后方,那间原本属于土方岁三、现在则属于他高杉信司的、豪华的寝室走去。

周围的军官们,纷纷恭敬地、艳羡地,为他让开了一条路。

我的复仇,我的战斗,我的一切,都已结束。

接下来,等待我的,将是永无止境的、作为战利品的、漫长的……夜晚。……

【时间:一年前,庆应四年,一月。】

【地点:萨长联军,临时地牢。】

【视角:斋藤健吾】

“砰!”

一声清脆的、充满了愤怒与暴戾的枪响,在狭窄而潮湿的地牢里,猛然炸响,震得斋藤健吾的耳膜嗡嗡作响。

但他没有在意。

他的嘴角,甚至还挂着一丝微弱的、充满了血腥味的、欣慰的笑容。

就在刚才,他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,发出了身为新选组武士的、最后的咆哮,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
也就在那一刻,他听到了,听到了外面那由远及近的、属于她的、逃离的呐喊声和骚乱声。

她成功了。

她逃出去了。

这就够了。

他被废掉的四肢,传来阵阵剧痛,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。

一种巨大的、任务完成后的疲惫感,席卷了他的全身。

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准备迎接自己最后的结局。

高杉信司,如同地狱里归来的恶鬼,浑身散发着怒火,重新冲回了地牢。他那张英俊的脸,因为到手的猎物意外逃脱,而扭曲得不成样子。

“是你……”他死死地盯着斋藤健吾,那双眼睛里,燃烧着能将人焚烧殆尽的怒火,“是你干的好事,你这头幕府的死狗!”

斋藤健吾只是看着他,虚弱地、轻蔑地,笑了笑。

“无能狂怒吗?新时代的……走狗。”

这句话,彻底点燃了高杉信司的怒火。但他却没有将枪口对准斋藤。因为,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废人,并不能消解他心头的怒火。

他猛地转身,将手中的西式左轮手枪,对准了旁边一名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、看守地牢的己方士兵。

“废物!”

“砰!”

枪声,再次响起。

那名士兵的脑袋,像一个被打碎的西瓜,红白之物,溅了斋藤一身。

高杉信司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。

他知道,现在去追,已经来不及了。

那个女人,就像一头滑不留手的雌豹,一旦让她逃入黑夜,就再也难以寻觅。

他缓缓地转过身,用一种冰冷得、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,看着斋藤健吾。

“我不会杀了你。”他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杀了你,太便宜你了。你不是想让她活下去吗?很好。我会让你,活下去的。我会让你,亲眼看着,你们那腐朽的、可笑的旧时代,是如何在我们手中,被一点点地、彻底地,碾成粉末的。”

“而且,”高杉信司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恶魔般的微笑,“我总有一天,会把她再抓回来的。到时候,我会让你,听着她在我的身下,是如何哭泣、求饶、最后变成一滩烂泥的。我会让你知道,你今天所做的一切,不过是一个愚蠢的、毫无意义的笑话。”

斋藤健吾的心,沉了下去。

他知道,这个男人说得出,就做得到。

从那天起,斋藤健吾的生命,便只剩下两件事——无尽的折磨,与无尽的等待。

他被当作重要的“情报源”,从一个监狱,被转移到另一个监狱。

严刑拷打,成了家常便饭。

他们想从他口中,撬出新选组残部的下落,撬出旧幕府势力的秘密。

但他什么也没说。

他的身体,早已残破不堪。唯一支撑着他的,只有一个信念——

梓,还活着。

他必须,也活下去。

他在心中,一遍又一遍地,描摹着她的样子。

她的剑,她的身姿,她那双时而坚毅、时而迷茫的眼睛。

他希望,她能按照自己说的那样,一路向北,去到会津。

那里,还有会津藩的数十万兵力,她应该……能找到一个安身之所吧。

这个希望,就像黑暗的地牢里,唯一的一束微光,支撑着他,度过了那漫长而痛苦的一年。

他断断续续地,从那些看守他的、新政府军的士兵口中,听到了外面的消息。会津,陷落了。

白虎队,全员自尽。

旧幕府海军总裁榎本武扬,率领最后的舰队,逃往了虾夷。

每一次听到这些消息,他的心,都会被揪紧。

梓……她还好吗?

她,有没有卷入会津那场惨烈的攻城战?

她,有没有登上那艘驶向绝望的船?

随着战线的北移,他这个“重要囚犯”,也被一路押送,最终,抵达了箱馆,这个最后的战场。

他被关在五棱郭对岸,新政府军本阵后方的一个临时战俘营里。他能清晰地,听到远处传来的、总攻击的炮火声。

他的心,也随着那炮火声,被悬吊到了嗓子眼。

战斗,从清晨,一直持续到了黄昏。

当远处,五棱郭上升起的那面“日之丸”旗帜,取代了虾夷共和国的“五星”旗时,他知道,一切,都结束了。

一个时代,彻底地,落幕了。

而她……

是生,是死?

就在他心如死灰之际,战俘营的看守们,开始带着胜利后的兴奋,高声地、炫耀般地,谈论起了这场最后的战役。

他们谈论着土方岁三那壮烈的、最后的冲锋。

也谈论着,一个比土方岁三,更具传奇色彩的、诡异的存在。

“喂,你听说了吗?旧幕府军里,有个使双刀的女罗刹!”

“怎么没听说!据说,她一个人,就冲垮了我们一个百人队!我们都叫她‘刀姬’!长得,据说跟天仙一样美!”

斋藤健吾那颗早已死去的心,猛地,漏跳了一拍。

双刀……女人……

是她!

一定是她!
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杂了骄傲与狂喜的情绪,涌上了他的心头。

她还活着!她不仅活着,还变得如此强大!

然而,这股狂喜,只持续了不到一瞬间。

一名喝得醉醺醺的看守,摇摇晃晃地,走到了他的牢房前,带着一脸下流的笑容,对他嘲讽道:

“喂,新选组的垃圾。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和一个坏消息。”

“你们那个所谓的‘刀姬’,确实还活着。”

斋藤健吾的呼吸,屏住了。

“但是啊,”那名看守的笑容,变得愈发猥琐,“她,很不巧地,是我们高杉信司长官的‘老相好’呢。现在,城破了,长官他啊,已经把他的‘老相好’,给‘请’回自己的房间了。啧啧,你听,庆功宴都开始了,我们这些小兵,只能在这里喝闷酒。长官他啊,现在,恐怕正在跟那位‘刀姬’大人,大战三百回合呢!哈哈哈哈!”

“轰——!”

那名看守后面再说了什么,斋藤健吾已经,一个字,都听不见了。他的世界,只剩下了那句——

“高杉信司长官的‘老相好’”。

“正在跟那位‘刀姬’大人,大战三百回合”。

他……知道了。

他全,都知道了。

支撑了他整整一年的,那唯一的、名为“希望”的支柱,在这一刻,被现实,以一种最残忍、最无情的方式,彻底地,粉碎了。

他用自己的牺牲,换来的,不是她的自由。

而只是,将她的地狱,推迟了一年而已。

他看着自己那双被废掉的、戴着沉重镣铐的、再也无法握刀的手。他缓缓地,闭上了眼睛。

一滴浑浊的、带着血色的泪,从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悄然滑落。原来,真正的地狱,不是死亡,也不是折磨。

而是,无能为力的,绝望。

【时间:明治五年,初夏。】

【地点:新帝都,东京。】

岁月,是无情的良药,也是最残忍的毒药。

它能抚平大地上战争的创伤,让被炮火犁过的土地,重新长出繁茂的青草。

它也能将一个人的灵魂,彻底地、不可逆地,改造成另一副模样。

距离那场终结了武士时代的箱馆战争,已经过去了三年。

“大日本帝国”的新政府,正在以一种近乎于狂热的速度,推动着这个国家,向着“文明开化”的西方,大步迈进。

旧日的江户,如今已是帝国的首都——东京。

街道上,传统的木屐与新潮的皮靴声交织在一起,梳着发髻的旧武士与穿着洋服的新官僚擦肩而过。

这是一个新旧交替、充满了勃勃生机,也充满了迷茫与阵痛的时代。

而我,橘梓,这个本该早已腐朽在旧时代尘埃里的名字,却以一种诡异的、矛盾的姿态,存活于这个崭新的时代。

我是高杉信司的妾。

作为箱馆战争中力挽狂澜的英雄,他如今已是陆军省中权势熏天的高官。

他位于麹町的西式洋房,是东京上流社会人人艳羡的华美宅邸。

而我,就是这座宅邸里,最引人注目,也最令人恐惧的一件“藏品”。

清晨的阳光,透过巨大的玻璃窗,洒在铺着天鹅绒地毯的卧室里。

我赤裸着身体,跪坐在床边,正用一块温热的丝巾,一丝不苟地,为刚刚醒来的高杉信司擦拭着身体。

我的眼神,是空洞的。

我的动作,是机械的。

这三年来,那些足以摧毁心智的烈性药物,早已不再需要。
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为彻底的、深入骨髓的条件反射式的服从。

他就如同我的太阳,而我,则是那株永远追随着他、失去了自我意志的向日葵。

“嗯……”

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,随即,一把将我拉倒在床上,翻身压了上来。没有前戏,没有交流。

他像使用一件再也熟悉不过的工具一样,熟练地分开我的双腿,将他那在晨间苏醒的欲望,狠狠地,贯穿了我的身体。

我没有反抗,甚至,连一丝情绪的波澜都没有。

我的身体,已经习惯了,并且,被调教成了,只对他有反应的形状。

在他的撞击下,我那双空洞的眸子里,渐渐地,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。

我的口中,也开始发出那种他最喜欢听的、细碎而黏腻的呻吟。

这一切,都与爱无关。

这只是,一具被彻底驯服的雌性野兽,在向她的主人,献上清晨的、例行公事的忠诚。

……

一番云雨过后,我沉默地起身,为他穿上那身笔挺的、象征着新时代权力的西式军服。

然后,我开始为自己穿戴。

与他不同,我穿的,依旧是旧时代的、繁复而华美的和服。

那是一件由他亲自挑选的、价值连城的友禅染振袖,衣摆上,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象征着死亡与重生的、妖异的彼岸花。

我就像一个精美的人偶,被包裹在这件华丽的、象征着旧时代美学的衣衫之中。

然而,在这极致的、古典的柔美之下,我却做着一件与这身装扮,截然相反的事情。

我将那把无名的打刀,和那把属于雪村健司的胁差,一长一短,仔细地,插在了我那华美的、用锦缎织成的腰带之上。

我,亦是他的贴身护卫。

这是整个东京社交界,人尽皆知的、属于高杉信司的“恶趣味”。

他喜欢带着我,出席各种各样的公开场合。

他喜欢看那些新时代的公卿贵族们,在看到我这个身着盛装、却佩戴着双刀的、美丽的“时代遗物”时,脸上那种混合了惊艳、欲望与恐惧的复杂表情。

我,是他权力的象征,是他征服了旧时代的、最活色生香的勋章。今天,他要去视察新成立的东京警视厅。

我沉默地,跟在他的身后,坐上了那辆由四匹高大的纯种洋马拉着的、气派的西式马车。

马车,穿行在日益繁华的东京街道上。

我透过车窗,看着外面那一张张鲜活的、对新时代充满了希望的、民众的脸。我的心中,却是一片死水。

这个世界,是如此的热闹。

而我,却早已,被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。

就在马车,即将行至一处十字路口时,异变,陡然发生!

“天诛!国贼高杉!”

伴随着一声充满了仇恨的怒吼,三名打扮成浪人模样的武士,突然从路边的人群中,暴起发难!

他们手中的武士刀,在阳光下,闪烁着决绝而冰冷的光芒,直扑我们的马车而来!

车夫,被当场斩杀。

受惊的马匹,发出了疯狂的嘶鸣,马车,剧烈地颠簸起来。

车厢外,负责护卫的几名警官,也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,冲得七零八落。“保护长官!”

车厢内,高杉信司的脸上,没有丝毫的慌乱。他甚至,连腰间的佩刀,都懒得去拔。他只是,用一种充满了信赖的、欣赏的眼神,看着我。

仿佛在说——

到你了,我最锋利的刀。

几乎是在第一个“天”字响起的那一瞬间,我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,便瞬间,被一种冰冷的、机械的杀意所填满。

我的身体,快于我的意识。

或者说,现在的我,早已不需要意识。

“保护主人”,这个指令,早已如同烙印般,刻在了我的本能之中。我没有选择从车门出去。

而是拔出双刀,身体旋转,刀锋如同旋风般,直接将整个华丽的车厢顶棚,绞成了碎片!

我从那破碎的车顶,一跃而出,如同仙鹤般,轻盈地,落在了疯狂的马匹之上。

那三名刺客,显然也没料到,马车里,还藏着我这样的存在。

他们看到我,先是一愣,随即,眼中爆发出更为浓烈的杀意。

“是那个幕府的妖女!连她一起杀!”

三人呈品字形,向我攻来。

我的脸上,没有任何表情。

我只是,举起了我的刀。

我的刀锋,依旧锋利。

甚至,比三年前,还要锋利。因为,它里面,已经剔除了所有多余的、名为“情感”的杂质。

剩下的,只有最纯粹的、最高效的、杀戮的技巧。

第一个刺客,正面强攻,刀法大开大合。

我站在摇晃的马背上,身体却稳如磐石。我没有与他硬拼,只是在他刀锋及体的瞬间,身体微微一侧。

毫厘之间,让过刀锋。

与此同时,我左手的胁差,如同毒蛇吐信,后发而先至,精准地,刺穿了他握刀的右肩。

在他因剧痛而发出惨叫,动作出现僵直的瞬间,我右手的打刀,已经悄无声息地,划过了他的脖子。

第二个和第三个刺客,从两侧包抄。

我没有丝毫的停顿,在斩下第一颗人头之后,双足在马背上猛地一点,整个人,如同没有重量的蝴蝶,高高跃起。

在半空中,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,扭转身体。

手中的双刀,在下落的过程中,划出了两道交叉的、凄美的、银色的十字!“噗嗤!”

当我重新落地时,那两名刺客,还保持着向上挥刀的姿势。

随即,他们的身体,从胸口处,同时裂开,鲜血和内脏,“哗啦”一声,流了一地。战斗,从开始,到结束,不过三次呼吸。

周围的民众,发出了惊恐的尖叫。

姗姗来迟的警官们,目瞪口呆地,看着这血腥的一幕。

我甩掉刀锋上的血迹,缓缓地,收刀入鞘。

那双冰冷的、充满了杀意的眸子,也重新,变回了那种空洞的、人偶般的神情。

我走到惊魂未定的马车前,沉默地,为高杉信司,拉开了车门,像一个最忠诚的、最尽职的仆人。

高杉信司走了下来。他看都没看地上的三具尸体,只是满意地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“做得很好,我的梓。”

他凑到我的耳边,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,低声说道。

“今晚,我会给你……特别的‘奖赏’。”

我的身体,因为他这句话,不受控制地,微微一颤。

那不是恐惧。

而是,被驯养的野兽,在听到主人许诺投喂食物时,本能的、可悲的……兴奋。我,已经,没救了。

【时间:明治九年,春末。】

【地点:东京,上野不忍池。】

时间,继续着它那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、冷酷的流淌。

又一个四年过去了。

这个国家,变得愈发光怪陆离。

天皇颁布了《废刀令》,延续了数百年的、属于武士的佩刀特权,在一夜之间,被彻底废除。

曾经象征着荣耀与身份的刀剑,如今,成了法律所不容的“凶器”。

无数旧武士因此而失魂落魄,他们最后的、也是最核心的身份认同,被新时代,以一纸冰冷的政令,无情地剥夺了。

然而,我,依旧佩戴着我的双刀。

高杉信司,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内务省高官。

他以“护卫安全特殊需要”为由,通过权势,为我申请到了整个帝国都屈指可数的、特例的“带刀许可”。

于是,我成了这个时代,一个最为诡异的、也最为醒目的矛盾体。

我是整个东京,唯一一个,可以合法地、在日光之下,佩戴着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,行走的女人。

我的存在,本身,就是对这个“废刀”时代,最大的讽刺。

我依旧是他的妾,是他床上那具温顺的、予取予求的玩偶。

我也依旧是他的护卫,是他身边那把出鞘必见血的、最锋利的凶刃。

我的灵魂,早已在那一日的箱馆地狱中,彻底死去。

如今驱动着这具身体的,只剩下被长年累月的、药物与心理暗示所共同塑造出的、绝对的服从本能。

那天,正是上野公园里,莲花初开的时节。

高杉信司心血来潮,要来不忍池赏莲。

我穿着一身素雅的、却也难掩身姿的淡紫色和服,佩戴着双刀,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,亦步亦趋地,跟在他的身后。

他与几名同僚,在湖边的茶亭里,高谈阔论,指点江山。

而我,则被命令,站在离他们十步之外的、湖边的柳树下,如同一尊雕像,为他警戒。

我的眼神,空洞地,投向那片碧绿的莲叶。

我的心,也如同这片波澜不惊的湖水,不起一丝涟漪。

就在这时,一阵奇异的、木轮碾过石子路的“咯吱”声,由远及近,传入了我的耳朵。

我本能地,循声望去。

只见一名穿着朴素的青年,正推着一架构造简单的木制轮椅,缓缓地,向着湖边而来。

轮椅上,坐着一个男人。

那个男人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式和服,双腿,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,无力地垂着。

他的脸上,布满了岁月与苦难共同雕刻出的、深刻的纹路。

他的头发,也已夹杂了些许风霜的银丝。

他看起来,是如此的落魄,如此的平凡。

就像是无数个被这个新时代所抛弃的、潦倒的旧武士之一。

我的目光,在他身上,只停留了不到一瞬,便准备移开。

然而,就在那一瞬间,那个男人,仿佛也感受到了我的视线,缓缓地,抬起了他的头。

我们的目光,在空中,相遇了。

也就在那一瞬间,我的世界,那片早已死去多年的、平静无波的湖面,被投入了一颗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、滚烫的陨石!

那张脸,是如此的陌生。

但那双眼睛……

那双即便被无尽的痛苦与岁月所磨砺,却依旧残留着狼一般锐利与孤高的、深邃的眼睛……

我……认得。

是他。

那个本该早已死去的、只存在于我那破碎记忆最深处的、名为“希望”的亡灵。是他。

他看着我,看着我这身华美的、却佩戴着双刀的、诡异的装扮。

他的眼中,瞬间,掀起了巨大的波澜。

那里面,有震惊,有狂喜,有难以置信,但最终,都化为了一种……比我所承受过的一切酷刑,都还要令我痛苦的、深沉的……悲哀与怜悯。

他张了张嘴,用一种我几乎已经忘记了的、沙哑的、却又无比熟悉的声线,轻轻地,呼唤出了那个,同样也早已被我遗忘了的、我的名字。

“……梓。”

“轰——!”

这个名字,这个声音,像一把钥匙,一把足以开启我灵魂最深处、那道早已被锈死的、名为“过去”的牢笼的钥匙!

无数的画面,无数的声音,在这一刻,冲破了长达七年的、由药物和屈辱所共同构筑的堤坝,如同决堤的洪水般,疯狂地,涌入了我的脑海!

京都的血巷。

新选组的屯所。

他那充满了血腥与酒气的、霸道的吻。

他那句“你必须活下去”的、最后的命令。

还有……地牢里,那一声,象征着他生死未卜的、冰冷的枪响!

我的身体,开始不受控制地,剧烈地,颤抖了起来。

我那张早已习惯了麻木的、人偶般的脸上,第一次,出现了表情。

那是,一种混杂了极致的痛苦、极致的悔恨,与极致的羞耻的、扭曲的表情。

我的手,本能地,握住了刀柄。

但这个动作,不再是为了杀敌,也不是为了护主。

而是一种……下意识的、想要保护自己那早已荡然无存的、可悲的尊严的、徒劳的挣扎。

斋藤健吾。

他还活着。

他,就坐在那里,看着我。

看着我这副,被他的宿敌,当作战利品和玩物,豢养了整整七年的、下贱的、卑微的模样。

“他们……都告诉我了……”斋藤健吾缓缓地,驱动着轮椅的木轮,向我靠近了几步。

他的声音,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,“箱馆之后……他……对你做的一切……”

他的眼中,充满了无尽的自责。

“我的牺牲……我的一切……全都……白费了……”他看着我,看着我那双空洞的、正在被痛苦所重新填满的眼睛,声音里,是化不开的悲凉,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……梓……你的眼睛里……已经……没有光了。”

我想要说话。

我想要告诉他,我没有忘记他。

我想要告诉他,我曾经,也为了给他复仇,而化身罗刹。

但我的喉咙里,却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,一个字,都说不出来。

我最终,只能从那早已习惯了服从的声带里,挤出了一句,连我自己都感到绝望的、干涩的话语。

“……我……侍奉……高杉……大人。”

这句话,像一把刀,狠狠地,插进了斋藤健吾的心里。

也像一把刀,将我那刚刚有了一丝裂缝的、虚假的世界,再次,无情地,剖开。

“侍奉?”斋藤健吾的眼中,第一次,流露出了一丝愤怒,“那不是侍奉!那是囚禁!梓!你醒醒!你看看我!你还记得吗?你不是谁的玩物!你是一名武士!是一名比我见过的、任何男人,都还要出色的武士啊!”

武士……

这个词,是如此的遥远。

就在我那被撕裂的灵魂,在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中,痛苦地挣扎时,一个带着笑意的、我无比熟悉的声音,从不远处的茶亭里,传了过来。

“哦?这不是斋藤先生吗?真是稀客啊。”

高杉信司,不知何时,已经结束了与同僚的交谈,正缓步地,向我们走来。

他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、穷困潦倒的斋藤健吾。

他的脸上,没有丝毫的意外,只有那种属于胜利者的、猫捉老鼠般的、从容的微笑。

他走到我的身边,极其自然地,伸出手,用一种充满了占有欲的姿态,搂住了我的肩膀。

我的身体,本能地,一僵。但随即,那被驯化了七年的服从本能,便压倒了一切。我温顺地,靠在了他的怀里。

这个动作,落在斋藤健吾的眼中,无疑是,最残忍的凌迟。

“听说,前几年大赦,把你从秋田的监狱里,放出来了。”高杉信司居高临下地,看着轮椅上的斋藤,语气里,充满了怜悯与轻蔑,“怎么?旧时代的猛犬,如今,只能靠别人的推扶,才能出来晒晒太阳了吗?”

他低下头,看着我,用一种炫耀般的口吻,对斋藤说道:

“你是来,欣赏我的‘藏品’的吗?你看,她是不是很美?既温顺,又忠诚。虽然花了些时间和手段,但事实证明,即便是最烈的野兽,也是可以被驯服的。”

他搂着我肩膀的手,缓缓下移,当着斋藤的面,肆无忌惮地,在我那丰满的臀部上,用力地,揉捏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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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身体,再次,不受控制地,颤抖了起来。

那是,羞耻的战栗。

也是,身体被驯化后,本能的……兴奋的战栗。

“来,梓。”高杉信司的声音,如同魔鬼的低语,在我的耳边响起,“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
他拉着我,准备转身离去。

我,被他拉着,脚步,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,沉重得,无法移动。一边,是禁锢了我七年,将我彻底驯服的、现实的主人。

一边,是唤醒了我所有痛苦,代表着我那早已死去的、过去的亡灵。

斋藤健吾看着我,看着我那张因为极致的内心挣扎而扭曲的、毫无血色的脸。

他的眼中,充满了无尽的痛苦,和最后一丝……恳求的光。

他在祈求。

祈求我,能给他一个信号,一个,那个名为“橘梓”的武士,还活着的信号。我的手,在剧烈地,颤抖着。

它,悬停在,我腰间的刀柄,与我那身华美的和服之间。

是拔刀,与这个世界,做个了断?

还是,顺从地,跟着这个男人,回到那个牢笼,继续做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?我不知道。

我的灵魂,早已被撕成了两半。

而我,就被困在这两半之间,动弹不得。

我的手,在颤抖。

不是因为害怕,也不是因为激动。

那是一种……灵魂正在被撕裂时,所引发的、肉体上的剧烈痉挛。

一边,是高杉信司搂着我肩膀的手。

那只手,是如此的熟悉,七年来的每一个日夜,它都像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,给予我食物、居所、华服,也给予我痛苦、屈辱,以及……那早已深入骨髓的、名为“服从”的烙印。

他是我的主人。

这个念头,像一条毒蛇,盘踞在我的脑海深处,每一次我试图反抗,它都会亮出致命的毒牙。

另一边,是斋藤健吾那双悲哀的、破碎的眼睛。

那双眼睛,代表着我的过去,代表着那个名为“橘梓”的、骄傲的武士之魂。

它在无声地质问我,在痛苦地祈求我。

它是我所有痛苦与屈辱的根源,也是我……曾经作为“人”而活过的,最后证明。

高杉信司饶有兴致地,欣赏着我脸上那副天人交战的、痛苦的表情。

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刻,享受着将我那仅存的一点灵魂残渣,放在两个极端上,肆意炙烤的快感。

“怎么了,我的梓?”他用一种情人般的、亲昵的口吻,在我耳边低语,“你的老朋友来看你,怎么,不开心吗?还是说……你想为他,表演一个什么助兴的节目?”

他的话,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而斋藤健吾的眼中,也流露出了一丝深沉的绝望。

他看懂了我此刻的处境,也预见了我那即将到来的、唯一的结局。

他缓缓地,对我,摇了摇头。

那眼神仿佛在说:『不要……梓……活下去……只要活下去……就够了……』他不是期望我拔刀。
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在这个时代,在这座由高杉信司这种人所掌控的帝都,我拔刀的后果是什么。

轻松地斩杀他,或许不难。

但然后呢?

然后,我就会成为这个帝国,头号的、必须被抹杀的通缉犯。

我将再次回到那种亡命天涯的、无尽的逃亡之中。

最终,力竭被捕,被送上冰冷的断头台;或者,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,被他那些手持新式左轮手枪的护卫们,当场击毙。

无论哪一个,都是死路一条。

他不想我死。他只是……想再见我一面。

然而,他的祈求,却成了点燃我心中最后那点毁灭欲望的火种。

活下去?

像现在这样,像一具行尸走肉般,活下去吗?

不。

够了。

我已经,受够了。

我的颤抖,在那一瞬间,停止了。

我那双空洞的眸子里,重新,燃起了那两簇,在箱馆战场上,曾经燃烧过的、黑色的火焰。

我缓缓地,抬起头,看着高杉信司那张近在咫尺的、英俊的、充满着自信微笑的脸。然后,我也对他,笑了。

那是一个,极其凄美,也极其妖异的笑容。

“主人。”我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、既温顺又冰冷的口吻,轻声呼唤。在他因为我这突如其来的、顺从的姿态而感到一丝诧异的瞬间。

我,拔刀了。

“噌——!”

一声清越的、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龙吟。

我的打刀,以一种人类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,出鞘了。

刀光,如同从地狱里乍现的一道闪电,直奔高杉信司的咽喉而去!在这一刻,我不是他的妾,不是他的护卫,不是他的玩偶。

我只是,橘梓。

一个,前来索命的复仇者。

高杉信司的瞳孔,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。他脸上的笑容,凝固了。他想要后退,想要闪避,但他和我之间的距离,实在是太近了。

他,死定了。

然而……

就在我那锋锐无匹的刀锋,即将切开他脖颈皮肤的那一刹那。

我的手臂,我的整个身体,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、来自灵魂深处的锁链,狠狠地,拽住了!

一股剧痛,从我的大脑深处,猛然炸开!

那是,被烙印了整整七年的、名为“服从”的、深入骨子里的屈服本能!它在尖叫,在咆哮,在阻止我!

【不准伤害主人!】

【你是主人的所有物!】

【服从!服从!服从!】

我的意志,与我的本能,在这一刻,爆发了最激烈的、也是最致命的冲突!

我那原本一往无前的刀锋,在距离他咽喉,只剩下不到一寸的地方,猛地,停滞了,开始剧烈地,不受控制地,颤抖了起来!

我燃起的杀意,与那被驯化的奴性,在我的身体里,疯狂地互相撕扯!

我眼中的黑色火焰,瞬间,被一片痛苦的、迷茫的、混乱的漩涡所取代。

高杉信司,从最初的震惊中,回过了神。

他看着我这副挥刀挥到一半,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定住、脸上充满了痛苦挣扎的模样,他先是一愣,随即,明白了什么。

他笑了。

笑得,是那么的得意,那么的……满足。

他知道,他赢了。

他赢得了,我灵魂的、最后的所有权。

也就在这时。

他那些训练有素的、终于从这兔起鹘落的变故中反应过来的护卫们,做出了他们最正确的选择。

“砰!”

一声绝望的枪声,响起了。

那不是一声。

而是,无数声。

“砰!砰砰砰!”

我的身体,猛地一颤。

我低头,不可思议地,看着自己的胸口。

那里,一朵小小的、鲜红的血花,正在我那淡紫色的和服上,缓缓地,绽放开来。好奇怪……

一点,都不疼。

只是感觉,像是被什么东西,狠狠地,推了一下。

随即,更多的、更猛烈的“推力”,从我的身体各处传来。

我的肩膀,我的腹部,我的大腿……

一颗又一颗灼热的子弹,带着巨大的动能,钻进了我的身体。

它们撕裂了我的和服,撕裂了我的肌肤,撕裂了我的血肉。

我的身体,在这股连绵不绝的巨大动能的击打之下,不受控制地,向后踉跄着。

我手中的刀,再也握不住了,“当啷”一声,掉在了地上。

我那最后的、矛盾的挣扎,也就此,画上了句号。

我的世界,变得好安静。

我看到了,高杉信司那张,因为计划被打乱而略显恼怒的脸。

我看到了,他那些护卫,一张张紧张而冷酷的脸。

最后,我看到了,斋藤健吾,那张因为极致的痛苦和绝望而彻底扭曲的、苍老的脸。他的嘴,在大张着,像是在呐喊着什么。

但我,已经听不见了。

也好。

这样,也好。

我对他,露出了一个,发自内心的、解脱的笑容。

“砰!”

这是,最后的一声枪响。

这一枪,格外的清晰。

我感觉到,一股巨大的、无法抗拒的力量,猛地,撞在了我的额头上。

随即,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温暖的液体,从我的额头,缓缓地,流了下来,模糊了我的视线。

世界,开始,向上,翻转。

我那双曾经燃烧着黑色火焰的、美丽的眼眸,缓缓地,但却坚定地,向上翻去,最终,只剩下一片,无悲无喜的、纯净的苍白。

我的身体,终于,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支撑。

我缓缓地,跪倒在了地上。

跪倒在了,斋藤健吾的面前。

跪倒在了,我这被诅咒的、充满了矛盾与痛苦的、短暂一生的……终点。啊……

终于……

可以……休息了……

枪声的余音,在不忍池边的风中,缓缓消散。

世界,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
时间,仿佛被那颗射入她眉心的子弹,彻底冻结了。

橘梓,就那样,静静地,跪在那里。

她那身华美的、淡紫色的和服,此刻已被她自己的鲜血,染上了无数朵凄绝的、深红色的彼岸花。

她手中的刀,早已脱手,落在一旁。

她的头,无力地垂着,那头她曾经引以为傲、也曾经被她厌恶的、柔顺的黑发,遮住了她那张再也不会有任何表情的、美丽的脸。

一滩血迹,正在她的身下,缓慢地,却又坚定不移地,扩大着,如同正在盛开的、地狱的红莲。

斋藤健吾,就坐在那架简陋的木制轮椅上,隔着不到五步的距离,死死地,看着眼前这幅,他此生见过的,最残忍的绘卷。

他的大脑,一片空白。

他的嘴唇,在无声地,翕动着。

『不要死……』

一个念头,一个最原始、最徒劳的念头,在他的脑海中,反复地,尖叫着。不要死。

求求你,不要死。

他就那样看着,看着那摊血迹,一点点地,浸润了她身下的石子路,仿佛要将她整个人,都拖入那片粘稠的、温暖的红色之中。

随即,一股比当年在战场上被废掉四肢,还要痛苦千百倍的、巨大的悲恸与不解,如同海啸般,淹没了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。

『为什么?』

他的灵魂,在无声地,质问着眼前这个,已经无法再回答他的,安静的女人。『为什么,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?』

他不懂。

他真的不懂。

对他而言,活下去,就是一切。

为了让她活下去,他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。

为了让她活下去,他可以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,忍受长达一年的、非人的折磨。

为了让她活下去,他可以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,在出狱后的七年里,像一个孤魂野鬼,苦苦地,寻找着她的踪迹。

只要她还活着。

这个念头,就是他全部的、活下去的意义。

他甚至,在来的路上,设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场景。他想过,如果她真的,如同传闻中那样,成了高杉信司的禁脔,他该怎么办。

答案,早已想好。

只要她还活着就好。

哪怕,她是作为他的玩物,哪怕,她是失去了灵魂。

只要她还呼吸着,只要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,对他而言,就是胜利,就是他所有牺牲的、最终的回报。

他甚至想过,就这样,远远地,看她一眼。然后,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,了此残生。

可是,他怎么也没想到。

他的出现,竟然,成了催动她走向死亡的、最后的催化剂。

是他,唤醒了她那颗沉睡的、骄傲的武士之心。

也是他,让她,最终,做出了这种,在他看来,愚蠢到极点的、毫无意义的、自杀般的反抗。

他伸出那双早已萎缩的、再也无法握刀的手,颤抖着,想要去驱动轮椅,想要靠近她,想要……再触碰一下她那早已冰冷的身体。

但是,他做不到。

他只是,像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,无力地,坐在这里,任由那无边无际的、名为“悔恨”的黑暗,将自己彻底吞噬。

……

与斋藤健吾那死寂的悲伤不同,高杉信司的反应,是另一种,充满了暴戾与狂怒的死寂。

他站在那里,看着那具跪倒在血泊中的、曾经属于他的、完美的身体。

他那张总是挂着自信笑容的脸上,此刻,竟也覆盖上了一层,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阴沉的悲伤。

为什么?

他也在问自己。

为什么,自己的心里,会感到如此的……空虚?

她毕竟,是他的妾。是在他床上,承欢了七年,身体的每一寸,都早已刻上了他的形状的女人。

她也是,他的爱人。

虽然,那是一种扭曲的、充满了占有与征服的、单方面的爱。

但他确实,沉迷于她那独一无二的、混合了美丽、强大与顺从的、矛盾的魅力。

她更是,他的肉便器。是他用来发泄欲望、彰显权力、证明自己征服了旧时代的、最完美的、活着的勋章。

她是他的一切。

是他最引以为傲的、独一无二的藏品。

而现在,这件藏品,被毁了。

被他自己手下那群……愚蠢的、该死的奴才,给亲手毁掉了!

一股滔天的、失去了心爱之物的怒火,猛地,从他的胸中,喷涌而出!

他猛地转身,看向那些还保持着举枪姿势的、脸上写满了惊慌与不解的护卫们。

他没有怒吼,声音,反而,压得极低,像一条即将择人而噬的毒蛇。

“该死……”

“你们这群……蠢蛋……”

他一步一步地,走到那名开了最后一枪的、他的护卫队长的面前。

“谁……”他一字一顿地,问道,“是谁,准许你们,开枪的?”“长……长官……”那名护卫队长,吓得魂飞魄散,手中的左轮手枪,都快要握不住了,“是……是她……她对您拔刀……属下……属下只是在尽忠职守……”

“啪!”

一声响亮的耳光。

高杉信司用尽全力的一巴掌,将那名比他还要高大的护卫队长,抽得原地转了半圈,嘴角,流出了鲜血。

“尽忠职守?”高杉信司的眼中,充满了血丝,像一头暴怒的雄狮,“她是我的东西!是我的女人!就算她要杀我,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情!什么时候,轮到你们这群下贱的、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的奴才,来插手了?!”

他一把揪住那名队长的衣领,将他拽到自己的面前,用一种充满了杀意的、野兽般的眼神,死死地瞪着他。

“你们,有什么资格,碰她?!”

“有什么资格,毁掉我的……东西?!”

他失去了他最完美的玩具。

他失去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战利品。

他失去了那个,全世界唯一一个,能让他同时感受到“征服者”与“主人”双重快感的、独一无二的女人。

这种损失所带来的愤怒与空虚,远比被她刺杀,还要让他难以承受。他缓缓地,松开了手,不再去看那些吓得噤若寒蝉的护卫。

他走回到,梓的身边。

他缓缓地,蹲下身。

他伸出手,想要像往常一样,去抚摸她那柔顺的、带着香气的头发。

但他的手,在触碰到那片,因为弹孔而变得黏腻、湿热的区域时,猛地,停住了。

他,最终,只是轻轻地,撩开了遮住她脸颊的发丝。

露出的,是一张,无比安详的、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微笑的、绝美的脸。她的眼睛,没有闭上。

那双早已失去了神采的、美丽的眸子,正直勾勾地,望着轮椅上,那个早已泪流满面的、名为“过去”的男人。

高杉信司,在这一刻,忽然,明白了。

他,从未,真正地,得到过她。

他可以占有她的身体,可以摧毁她的意志,可以驯服她的本能。

但他,却永远,也无法抹去,她灵魂深处,那个属于“斋藤健吾”的、小小的烙印。他输了。

在她,选择死亡的那一刻,他就已经,输得,一败涂地。

……

夕阳,西下。

金色的余晖,洒满了这片归于死寂的、充满了悲剧的庭院。

一个,是失去了希望,被永远困在悔恨牢笼里的、残废的男人。

一个,是失去了“藏品”,被无尽的空虚与暴怒所占据的、胜利的男人。

而他们之间,躺着那个,用死亡,同时惩罚了他们两个人,也同时,让自己,得到了最终解脱的,美丽的女人。

风,吹过不忍池。

满池的莲花,轻轻摇曳,仿佛在吟唱着一首,无人能懂的挽歌。

—— 完 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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