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惊鸿照影(1 / 1)
秋夜沉沉,江水滔滔。一艘商船泊于江心,月色之下,隐约可见船上人影幢幢。
此船本载“软货”东去,今已落入蔡彪一伙之手。
甲板之上,尸横遍野。月华如练,照得血迹斑斑,甚是可怖。蔡彪手下喽啰正自收拾残局,将尸首一一抛入江中,喂了鱼鳖。
“三爷!”一小喽啰跑来,“鲁刀鸣那厮跑了!”
蔡彪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这等末流,跑就让他跑吧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下属,“你们可将舱中之物点验清楚了?”
“回三爷,舱里都封着呢,里头活货死货一样没动。”
蔡彪听罢,脸色稍缓。他举目四顾,江面之上,一片死寂,唯有秋风拂过水面,荡起层层涟漪。夜深露重,再留下去,恐怕节外生枝。
他遂喝道:“开船回寨!”
大船缓缓转舵,驶离大江主道,转入一条幽邃的支流之中。
江汊渐宽,两岸芦荻丛生,风过处,飒飒有声。
约莫一炷香时分,水面豁然开阔,眼前竟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泊。
湖水澄澈如镜,周遭雾霭氤氲,远处芦苇丛中隐约可见点点灯火闪烁,映着粼粼波光,轻轻荡漾。
舟楫渐近,一座傍水而搭的寨子徐徐映入眼帘。
只见一座座以粗木搭成的木屋,架在粗壮的木桩之上,屹立于浅滩碧波之中,虽不甚规整,却也牢固非常。
木屋之间,以厚实的木桥相连,曲折交错,将这片水上巢穴连成一片。
一条宽阔的长桥自木屋群中延伸而出,向湖心探去。
尽头处,一座两层的楼阁拔地而起,较之寻常木屋,这座贼首的居所更显几分气派。
此楼以合抱的巨木为桩,深深钉入湖底,飞檐翘角,颇有几分张扬之意。
楼身上还钉着几块兽骨,透着一股凶悍之气。
寨中一众喽啰早已肃立恭候,眼见船只迫近,齐刷刷地举起火把,霎时间将这片江汊照得亮若白昼,灿若星河。
大船甫一靠岸,喽啰们虽则眼馋肚饿,却也按捺得住,井然有序地开始卸货,将船上货物搬到岸上。
蔡彪负手立于船头,冷峻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一切。待到货物卸去了七七八八,一干被掳来的“肥羊”也被推搡下船。
这群“肥羊”神情木然,脚步滞重,在这寒夜中便如失了魂的孤魂野鬼,噤若寒蝉。
蔡彪目光似剑,在人群中缓缓逡巡,忽然微微一顿,落在一个窈窕身影之上。
但见那女子虽着一身寻常的襦裙,却似泥中莲花,尘中明珠,兀自静静跟随人流,周遭纷乱,竟似与她了不相干。
这般风姿气度,便在蓬头垢面之时,也自有一番从容自若,更显不凡。
一头青丝蓬乱如云,将玉容遮去了大半,却平添了几分幽玄之意,更引人欲探其秘。
蔡彪双眸中精光一闪而逝,转头向身旁心腹沉声吩咐几句。那人躬身领命,悄然退去,身影隐入夜色深处。
夜风掠过江面,挟着阵阵寒意与湖水的腥气,吹得楼上灯笼摇曳不定,在斑驳的木墙上投下参差的暗影,影影绰绰,诡谲莫测。
话说这长江水道,自古便是通衢要道,千里之遥,贯通南北,乃是南宋朝廷的命脉所系。
每年从江南诸省征收而来的皇粮国赋,皆要经由这条黄金水道,源源不断地运至临安。
而在这烟波浩渺的大江之上,除了官府的巡江船只之外,还有一股举足轻重的江湖势力——漕帮。
这漕帮作为天下第一水上大帮,帮中好汉如云,势力遍布长江两岸。
他们控制着大大小小的码头渡口,就连朝廷命官,在很多时候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。
然而,漕帮虽雄踞长江,却也非处处都能一手遮天。
特别是在那几省交汇、号称“鬼门滩”的险恶水域,更是各路豪强盘根错节。
这鬼门滩一带,水势汹涌,暗礁遍布,向来是个难啃的硬骨头。
蔡彪带着一众“江鳄帮”喽啰在此盘踞已久,也算是个地头蛇。
只是近来朝廷加紧了围剿力度,各路水寨日子也渐不好过。
恰在此时,漕帮也在物色一个熟悉当地水情,又愿意替他们处理些难言之事的当地人马。
蔡彪看准了这个机会,便主动派人递上了投名状。
漕帮见他这般识时务,又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打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,便顺水推舟地接纳了他。
就这样,蔡彪有了漕帮这座靠山,在鬼门滩上的胆子也就愈发大了起来。
自打漕帮在这鬼门滩立稳脚跟,江面上的劫掠事件倒是少了许多,商船往来也渐趋正常。
只是这水路上还藏着一门更大的营生——走私。
那些江南的绸缎、茶叶,若是按正经路子走官府水道,光是税银就要耗去大半利润。
于是便有不少人挺而走险,趁着夜色偷渡货物。
对于这等买卖,漕帮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那些懂得进贡" 茶水钱" 的船家,自然能在这片水域平安过渡。
可那些想要独善其身的,若是运道好,或许能在夜色掩护下安然通过。
但若是时运不济,撞上了蔡彪这等人物,那便只能自认倒霉了。
恰说丐帮的鲁刀鸣便是干这一行的老手,在这条水路上打滚多年,自然晓得该打点的都要打点妥当。
所有该送的" 茶水钱" ,他一文也没少出。
按理说,他的船只应当畅通无阻才是。
哪知今晚他的船刚驶入鬼门滩水域,竟让蔡彪给劫了。
这一手来得耐人寻味。
要说蔡彪不知道鲁刀鸣的背景,那是断然不可能的。
更何况,丐帮在江湖上也不是好惹的主。
可偏偏蔡彪还是动了手,这背后究竟是漕帮在借刀杀人,敲打丐帮的势力,还是蔡彪想要在漕帮和丐帮之间玩出些花样来,却不得而知。
只怕这事情,也没这么简单。
秋意渐浓的夜色中,江陵城外的长江水面上早已不见了来往船只的身影。
一轮明月悬在天际,将江面映照得波光粼粼。
江风阵阵,裹挟着深秋的寒意,掠过江面,激起层层涟漪。
此时,漕帮江陵总堂内的灯火依然通明。
炭炉中的火焰正旺,将堂中映照得一片通红。
堂主卢成正在灯下翻阅账册,神情专注。
他眉宇间透着一丝忧虑,显然心事重重。
这些日子以来,长江水面上的各方势力暗潮汹涌,一场风暴似乎正在酝酿。
此前,丐帮江陵分舵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,县衙以寻常江湖仇杀草草定案。
然此案风波不止,更不知如何传到了京师,朝中某位大员对此颇有微词。
虽未明言,但其态度已隐然传至地方,江陵官场一时间风声鹤唳。
正当卢成沉思之际,忽听得外头传来仆役的禀报:“堂主,文大人来了。”
仆役的禀报声打断了卢成的思绪,他放下手中的账册,眼中精光一闪而逝。
这位新任的推官年纪虽轻,却是今科进士出身,到任以来,已通过多方渠道表示了想要拜访自己的意愿,但都被自己以各种理由暂拒了。
算算时间,也差不多了。
“请他进来。”卢成轻声道,语气中听不出喜怒。
就在这时,一个身着青衫的清瘦身影踏入堂中。那年轻的推官向卢成深施一礼:“卢堂主,深夜叨扰,还望恕罪。”
卢成起身,看着眼前这位江陵新任推官,拱手还礼,笑道:“文大人大驾光临,卢某不胜荣幸。文大人请上座,小乙,将我那罐龙井拿来,给文大人沏一壶新茶!”
“卢堂主客气。”
卢成抬手示意,两人一主一客分席落座。
小乙奉上香茗,又悄然退下。
堂内一时无话,只听得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
就在此时,一阵江风忽然顺着未曾关严的门吹了进来,掀起帘幔微微摇曳,炭火的红焰也随之轻颤。
卢成抬头望了眼外头,微微一笑,道:
“文大人可觉得,这江陵的天气当真难测?瞧着门外一片清明,可这夜风一吹,却透着几分说不清的凉意。”
“堂主慧眼。”文曦轻轻放下茶杯,目光真诚地看向卢成,
“实不相瞒,下官正是为丐帮分舵这桩血案而来,还望堂主能够指点一二。”
卢成微微颔首,眼中闪过赞许之色。
“文大人快人快语,在江陵府能见到这般坦荡的官员,倒是让人欣慰。只是——”
他话锋一转,“这案子县衙已有定论,文大人又何必多费心思?”说着,他轻轻抿了一口茶,目光却在暗暗观察文曦的神色。
文曦神色坚毅:“分舵血案疑点重重,如此敷衍了事,难免日后生变。下官身为朝廷命官,自当要查个水落石出。”
卢成闻言,微微一笑,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,语气却仍然淡然:“文大人有此担当,自是难能可贵。不过此案牵涉江湖中事,小民斗殴、帮派恩怨,原本就远离庙堂,难说其中曲直。老夫小小一个码头堂主,又能知晓几分内情?倒是文大人身负朝廷重任,若因这些琐事牵绊了脚步,恐怕非是明智之举。”
这话看似漫不经心,实则字字有意。那不紧不慢的语调中,既在试探文曦的决心,又暗含警示之意,仿佛在说这案子远非表面那般简单。
“卢堂主所言甚是。不过下官查案时听闻,丐帮这些年在水路上似有些不寻常。
他们与不少商船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来,而这些商船,多在深夜行走水路。”
文曦略一停顿,神色诚恳,“不知卢堂主可曾听说过这些事?”
“商船行走水路,不分昼夜,本是寻常。”卢成淡淡一笑,“这长江水道,自古就是富贵之地。沿岸商贾云集,码头上的营生,自然也是利润丰厚。丐帮虽是江湖门派,但在水上也经营了多年,难免要和商家有些来往。说到底,都是为了谋生。”
他略一停顿,目光在炭火上停留片刻,“这些年,只要不触及朝廷的大忌,我们这些江湖中人,大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毕竟,靠水吃水,谁不想分一杯羹?就连我们漕帮,有时候也不得不给人方便。”
文曦听到这里,神色渐渐凝重:“卢堂主所言不错。只是据下官所知,丐帮的生意,恐怕不仅是些寻常货物。据可靠消息,他们暗中走私的,还有兵器铠甲。”
卢成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,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敛。堂内气氛顿时一变。许久,他才沉声开口:“文大人此言,可有凭证?”
文曦沉默片刻,缓缓道:“钱世仁这个名字,不知卢堂主可曾听说过?”
卢成目光一凝:“回春堂的钱大夫?”
“正是。他与丐帮分舵往来密切,每月都要去给那些受伤的帮众医治。”文曦从袖中取出一张单子,“这是他所写的一份清单。”
卢成接过一看,神色顿时一变。
这钱世仁在江陵行医多年,为人谨慎,从不轻易卷入江湖事。
他若是留下了什么记录,那必然不会有假。
他将手中的单子又反复看了几遍,眉头越皱越紧。
堂内一时沉寂,只听得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
许久,他缓缓站起身来,走到窗前。
深秋的夜风吹拂过江面,激起层层涟漪,远处渔火忽明忽暗。
他望着这条养育了无数江湖儿女的大江,神色愈发凝重。
文曦轻步来到他身后,声音低沉:“若此事当真如此,日后恐怕要牵连甚广。
江陵城内,但凡知情者,只怕都难辞其咎。卢堂主在江面上经营多年,想必比下官更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卢成立在窗前,目光仍望着那漆黑的江面,久久不语。正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堂内的沉寂。
“堂主!”门外有人低声唤道。
“进来。”
一名漕帮弟子快步入内,凑到卢成耳边,压低声音道:“鬼门滩那边传来消息,蔡彪动手了,劫了丐帮鲁刀鸣的船。”卢成神色一凝,挥手示意那人退下。
堂内重归寂静,只听得窗外江水拍岸的声响。卢成转过身来,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推官,眼中似有光芒闪动。
“文大人请坐。”他缓步走回座位,示意文曦也落座,同时吩咐人添上热茶。
两人重新相对而坐,灯火映照下,卢成的神色有了某种变化。
“几日前,一位故人来访,与我提及此事。那时虽觉得事态严重,但终究是无凭无据,不敢轻易下定论。如今看来,这事当真不简单。”卢成抿了口茶,目光变得深远。
文曦注意到卢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,似是想起了那夜的情形,便耐心等他说下去。
“她当时说,要解开这看似复杂的局面,其实只需做一件事。”卢成放下茶盏。
“何事?”
“劫船。”
“劫船?”文曦有些不解。
“不错。若船上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,分舵必定坐不住。他们越是急于夺回船只,越容易露出马脚。而漕帮作为水上的主人,也不能不插手。等到漕帮要查办此事时,丐帮分舵究竟是强行阻拦,还是抢在前头夺回,这些反常之举,都足以说明问题了。”
“如果船上没有重要的东西呢?”
“那就让它有。”卢成嘴角微微上扬。
“此话怎讲?”
“文大人可曾听说三神器?”卢成不答反问。
“三神器?”文曦一怔,随即明白过来,“若是传出这船上藏着三神器……”
“正是。”卢成点点头,“这等至宝,江湖上但凡有点本事的,都会坐不住。
一时间,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会蜂拥而至。到时为了抢夺三神器,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。这般大的动静,怕是整个江陵城的人都要盯着这条水路。丐帮分舵若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,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进行?”
文曦沉默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深思,随即缓缓开口:“既然如此,卢堂主可有对策?”
卢成微微一笑,目光深邃:“她既有如此算计,老夫自当奉陪。这步棋,看似借我漕帮之力,实则另有玄机。她是要借这场混乱,引出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。
届时,大势已乱,那些人又岂能坐得安稳?明知是局,老夫也心甘情愿走这一遭。”他眼中闪过一丝敬意。
文曦听罢,眼中掠过一丝钦佩之色,随即轻声问道:“卢堂主所言之人,果真不凡。若如此深谋远虑,不知能否一见?”
卢成轻轻摇头,似是叹息:“她行色匆匆,如有要事羁绊,来不及片刻停留。
老夫原想留她一叙,可见她目中决绝,便知难阻,由她去了。”
卢成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," 她临走时留下这个,说是将来自有用处。如今看来,这信是留给你的。"
“给我的?”文曦有些诧异,“可我与她素未谋面。”
“丐帮一案,县衙草草结案,此事终究会有人追查到底。能找来与老夫谈这番话的,必是个明白人。”卢成看着文曦,目光转为赞许,“这信是她留给真正想要查明真相的人。”
文曦接过信来,小心展开。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:『中转』。
信虽短简,却透着一股非凡气韵。
那字迹婉约灵动,笔锋处又见沉稳,虽是女子手书,却自有一番风骨。
若论写信之人,想必也是位不同寻常的女子。
“时候不早了。”卢成站起身来,“想必蔡彪那边已经有了动静,该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。”他看向文曦,“文大人可愿同去,看看这场戏如何收场?”
文曦点头应允。
两人随即起身。
走出堂口时,只见江面上已是一片漆黑,连最后一盏渔火也熄了。
深秋的夜风掠过江面,带着几分寒意。
在这寂静的夜色下,一场早已谋划好的大戏,即将拉开帷幕。
江鳄帮水寨中,灯火通明。
堂上众匪庆祝今晚劫船之功,酒过三巡,蔡彪已是面色酡红。
他目光时不时瞥向后堂,神情中带着几分急切。
待又饮了几杯,他便举杯道:“弟兄们,今晚收获不小,都好生乐一乐。我有要事在身,便不陪诸位了。”
众匪见他神色,又见他起身便往后堂行去,登时会意,纷纷起哄。
待蔡彪身影消失在后堂暗影中,有匪徒仍不住口中污言秽语,说那后堂今夜怕是不得安宁。
夜色深沉,江面静谧如镜,惟有水波轻漾,映着远处江鳄帮水寨的点点灯火。
月光被浮云遮掩,天地一片黯然,只余萤火虫点点穿梭于芦苇之间,平添几分幽冷之意。
忽而水雾深处,隐隐现出数十条快船,如潜龙出渊,悄然逼近。
船上灯火早已被厚布遮掩,唯船桨拨水的动作细若游鱼,几乎未起半点波澜。
远远望去,只见那快船如黑影浮于水面,进退之间皆无声无息,仿佛水中的幽灵,令人不寒而栗。
船头,一名黑衣男子半跪而立,身披短裘,腰间悬剑,目光如炬,死死锁定着水寨的方向。
他低低挥手,数十条快船倏然止步,船尾桨手早已将船只稳稳控住,连一丝涟漪也未曾激起。
“伏舟苇荡,待我令下。”男子低声吩咐,声音冷肃,透着杀气。
身后众人闻言,齐齐伏身,将快船缓缓推向岸边的芦苇丛。
数十条小舟顿时隐没于浓密的植被之间,满江碧水,再不见半点踪影。
伏于船上的黑衣人个个身材精瘦,面无表情。
有人悄然取下弓箭,有人拎起火油罐,动作沉稳,未发出丝毫声息。
此时此刻,他们的杀机已如满弓之箭,只待一声令下,便可尽数倾泻而出。
江面死寂,唯水寨中灯火通明,隐约传来笑语喧哗。
那画堂高悬的红灯将四周映得一片暖黄,与雾霭间潜伏的船队形成鲜明对比,仿佛浑然不觉灭顶之灾已悄然逼近。
江鳄帮水寨深处,一座简朴的木屋兀立于水面之上,隔绝了寨内的喧嚣。
木屋四周水波环绕,仅由一架窄木桥与水寨相连。
那木桥年久失修,部分木板已然朽坏,桥面不时发出令人不安的“吱呀”声响。
桥身两侧空无护栏,稍有不慎便可能跌落水中,显得格外险峻。
屋内,一女子被缚于木屋中央的檀木柱上,反剪的双手被粗绳紧紧束缚,皓腕处勒出道道青紫。
口中塞着的棉布,让她难吐只言片语。
纵是素衣裹身,亦难掩其绝世风华。
蔡彪狞笑着,缓步逼近,那张丑陋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着,愈发显得狰狞可怖。
三角眼闪烁着阴鸷寒芒,如恶鬼般攫住她的身影。
纵然惧意翻涌,女子依旧紧咬银牙,猛地别过螓首,似要躲避那厌憎的脸庞。
然而,蔡彪那阴邪气息却如附骨之蛆,侵袭而来,令她如坠冰窟。
蔡彪目光流转,于眼前女子身上逡巡不已,似在品鉴一件稀世珍玩。
他咂嘴咧笑,几颗参差黄牙毕露,心中暗赞:“『三神器』果然名不虚传,当真绝色!”
念及此处,他体内燥热更甚,目光愈发贪婪。
终是按捺不住,欺身上前,视线牢牢锁住女子胸前那随呼吸起伏的诱人弧度,遽然伸手,攀上那峰峦,肆意揉弄起来。
“唔……唔……”布团中传出一声声鸣咽,妇人拼命扭动娇躯,想要避开那魔掌。
可她双手被缚,却只能徒劳挣扎。泪水簌簌而下,沾湿了脸颊。她摇头愈发剧烈,喉间发出阵阵凄楚的呜咽。
“好个倔强的尤物!”蔡彪淫笑一声,双手猛地发力。
“撕拉”一声,衣衫已被撕碎,露出那对雪白玉峰。
但见那玉峰丰硕挺拔,白腻耀眼,蔡彪一时看得心头邪火难耐,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,肆意揉捏。
不料他这么一捏,竟见那蓓蕾处渗出丝丝白液。
“原来是个奶娘!”他眼中精光大盛,手上加力揉弄,惹得更多汁液涌出,
“让爷也尝尝滋味。”说罢便低下头,张口含住她娇嫩的蓓蕾,贪婪吮吸起来。
温热的乳汁涌入口腔,带着淡淡的腥甜味,他一手托着妇人的乳房,以便更好地吮吸,另一只手则在她另一侧的乳头上肆意揉捏,甚至用指甲轻轻地刮擦乳头,感受着她身体细微的颤抖。
“唏溜——唏溜——”吮吸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,显得格外清晰,也格外刺耳蔡彪吮了一会,抬起头来,唇边尚挂着晶莹乳汁。
他目光如刀,在她身上来回打量,带着说不尽的贪婪。
“夫人莫急,好戏还在后头呢……”他阴笑一声,猛力一扯,“撕拉”一声,残存的罗裙尽数碎裂,妇人赤裸的身体暴露在昏暗的灯火下。
骤然暴露的身体让她羞耻和恐惧涌上顶点,她娇躯剧烈颤抖着,泪水夺眶而出,紧闭双眼,拼命咬着嘴唇,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,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这残酷的现实。
蔡彪见状更加兴奋,一手在她胸前揉捏,另一手粗暴地分开她的双腿,手指在她私处肆意挑弄。
妇人绝望地呜咽着,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,却无力反抗。
随着他手指愈发放肆的挑弄,不一会儿,她下身便流出晶莹的液体。
“夫人这般敏感,果然是三神器。”蔡彪阴笑着取下她口中的布团,贪婪地打量着她的身体。
她依旧紧闭双眼,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身体因羞辱和恐惧而微微颤抖。
蔡彪再也按捺不住,三两下褪尽衣衫,便要扑上去。
“解开绳子……”妇人咬着下唇,似是经过一番挣扎才下定决心般,轻声道,“这样绑着……实在难受……”她轻轻扭动手腕,绳索深陷雪白肌肤,一圈圈血痕愈发刺目。
蔡彪听她语气忽转柔媚,不禁心头一荡。
他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,见她眼中虽含泪光,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决绝,暗道:这婆娘怕是已被自己降服,这才服软求饶。
想到此处,他淫心更炽,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她身后去解绳索。
绳结方松,妇人软软向前倾倒。
蔡彪急忙一把搂住她的腰肢,粗糙的手掌紧贴在她光滑细腻的肌肤上,触感让他呼吸一滞,眼中的炽热几乎要燃烧起来。
妇人低垂着头,纤手轻轻揉着被绳索勒红的手腕。她眼角余光瞥见蔡彪身下那处高高隆起,形状狰狞,不由得浑身一颤。
蔡彪见她神色变化,更是得意,凑近她耳边低语:“瞧你那眼神,喜欢爷这宝贝吧?呆会儿,定叫你欲死欲仙。”说话间,灼热气息喷在她耳畔,惹得她面色绯红,咬住下唇不敢作声。
妇人略略后退半步,嗫嚅道:“能……能否容我喘口气……”
蔡彪见她这般作态,更觉心中邪火难抑。
他迫不及待地将那妇人抵在身后柱上,一手扣住她腰身,另一手却已在她丰盈的酥胸上肆意揉弄,口中语气粗俗不堪:“等不及了,爷要狠狠的肏你!”
那妇人双手抵在他胸前,却如蚍蜉撼树,难以动摇分毫,只得哀声低语:“轻…轻些罢…”话虽如此,却是力不从心,不敢过于抗拒。
蔡彪哪里肯听,更兼欲火焚身,便扶着那物,往她下身便凑了过去,口中兀自淫笑道:“放心,保管把你骨头都弄酥了!”
此时,蔡彪那物已抵在她幽谷之前,只觉一股温香软玉扑面而来,那处芳草萋萋,似有甘泉涌动。
只需略微一送,便可直入其内,成就一番巫山云雨。
陡然间,“咣当”一声,房门被人猛地撞开,紧接着,一道人影裹挟着猛烈劲风,宛若惊鸿掣电般闯入房中。
这人身形之快,当真匪夷所思,电光石火之间,右掌已然携雷霆万钧之势,挟着奔雷也似的破空之声,直取蔡彪后心“灵台穴”!
掌风凌厉,势若摧枯拉朽,当真是避无可避,挡无可挡!
变起仓猝,祸生肘腋!
木屋之中,原本一派旖旎风光,此刻却陡然凝固。
那赤身露体的美貌妇人,一声惊呼尚未出口,便觉腰间一紧,一股巨力袭来,身不由己,腾空而起。
蔡彪这水上恶匪,竟是连看都没看,便将怀中温香软玉当作了人肉盾牌,狠狠掷向那破窗而入的身影!此举之狠辣绝情,当真令人齿冷!
蔡彪在水上行走多年,耳目极为灵敏。
寻常有人靠近,就算脚步再轻,他也能从呼吸、气流的变化中察觉。
然而此刻,竟有人无声无息欺近身侧,直至门扉被闯开的一瞬,他才惊觉!
如此轻功,当真骇人听闻!
来者究竟是何方高手,竟能让他毫无察觉?
一股寒意从他脊背直窜上来,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那人影猝不及防,一团白影已带着暗香袭至眼前,不由得一滞。
这变故来得突然,显是意料之外。
那人影下意识地张开双臂,转眼间已将那纤柔的身影搂在怀中。
便在此刻!寒光闪!
蔡彪鬼头刀已然在手,刀光如匹练也似,直取那人面门!
这一招“力劈华山”,乃是他成名绝技,刀势沉猛,劲力刚猛,便是一块青石,也要被他劈成两半!
那人抱着妇人,堪堪闪过这雷霆一刀。
怀中温软让他心神恍惚,竟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几分。
高手过招,一瞬便是生死,如此分神岂非自寻死路?
可此时他双手正抱着那妇人,根本腾不出手来格挡。
蔡彪见一击不中,凶光迸射,手腕一翻,鬼头刀已带着斩金裂石之势,直取那人腰间。这一刀若是砍实,定要将那人腰斩作两截!
这一连串变故瞬息而至,快若奔雷闪电,当真是生死一线,间不容发!
那人虽怀中抱着玉人,却丝毫不受影响,足下步法连环,身形飘忽灵动。
任凭蔡彪刀光凌厉,却始终伤他不得。
那妇人娇美的身躯在他臂弯中,非但没有丝毫挣扎,反倒似归巢的燕子,自被他抱起的一刻,便找到了最安心的依靠。
他的臂膀有力而温暖,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,仿佛回到了记忆深处最安稳的时光。
只是眼下生死一瞬,却不容她沉醉于这种感觉。
蔡彪见那人虽抱着妇人却仍应对从容,心中妒恨更盛,手中鬼头刀攻势愈发凌厉。
刀光闪烁间寒气逼人,或直取妇人粉颈,或斜削那人双腿。
招招都是置人于死地的狠辣路数,全无回旋余地。
那人纵是身手不凡,但此刻怀中抱着妇人,既要护她周全,又要应付这等拼命的攻势,终究难以施展开来,被迫连连后退,处境愈发危险。
就在此时,蔡彪突然一声厉喝,刀势陡然一变,一招“横扫千军”,刀锋挟着凛冽寒风,直取妇人纤腰。
妇人见状,本能地将俏脸埋入那人胸膛,仿佛这样就能躲过这致命一击。
那人眉头一皱,身后就是坚墙,退无可退;若是不退,怀中佳人必遭毒手。
电光火石之间,已是不容他细思!
眼见那狠绝无情的一刀便要斩到妇人腰间,那人虎目圆睁,一声清啸,左足倏地抢前,足尖微点,腰身疾转,抱着妇人滴溜溜地向左侧转了开去。
此招身形变幻奇速,乃“梯云纵”之要义,果然那蔡彪的钢刀已然劈到,这一招“横扫千军”势挟劲风,直如奔雷闪电,端地凌厉无比!
那人身随步走,堪堪避过这雷霆一击,刀锋几欲触及那凝脂般的雪肌,那妇人却似是浑然未觉,只顾紧紧贴着那人,便似如此便最是安全不过。
避过刀锋的一刹,那人去势未尽,腰身急收,借着这股拧转之力,右腿夭矫如神龙般弹出,脚尖绷得笔直,疾点蔡彪前胸“膻中穴”。
只听“喀喇”一声脆响,似是骨裂之声,这一脚端是势大力沉,竟将适才还张牙舞爪的蔡彪踢得直飞而出!
蔡彪那五尺昂藏之躯如断线纸鸢般撞在对面墙上,又如一摊烂泥般瘫软下来,张口“哇”的喷出一道血箭,在空中洒下一片猩红血雾。
那人正待将怀中女子放下,忽听得门外脚步声杂沓。
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持刀冲了进来。
二人乃是蔡彪的心腹喽罗,见自家老大躺在地上,顿时怒火中烧。
“狗贼,胆敢伤我家老大,今日便要你的命!”二人咆哮着挥刀劈来。
那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寒意,抱着妇人竟不闪不避。
两个喽罗武功虽然不高,这一刀却也使出了全身力气。
那人在刀锋将至之际,怀抱妇人轻轻一闪,双刀带着腥风擦身而过。
一击不中,两喽啰互使了个眼色,身形一错,同时出刀,一左一右,朝那人夹攻而来。
左边那人长刀直取那人肩头,右边那人长刀则刺向那人肋下,角度刁钻,显然是惯用的配合招式。
那人不慌不忙,避开这来势汹汹的两刀。
忽然身形一转,左足闪电般扫出,在那人长刀尚未及身之际,“啪”的一声,正中左面喽啰持刀的手腕,将他手腕踢得脱臼,右足紧跟着踹向右面那人小腹丹田之处。
只听得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紧接着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喽啰惨叫连连,左边那人手腕关节已然脱臼,右边那人口中鲜血狂喷。
两把单刀应声落地,二人痛得面色发白,冷汗直流。
那人趁势又是两脚,正中二人胸口。
两个喽啰顿时如遭雷击,口喷鲜血,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,重重撞在墙上,软软瘫倒,再也没了动静。
危机既除,郭靖这才猛然想起妇人仍是赤裸。
他方才一心对敌,此刻忽见这般香艳景象,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,心头猛地一跳,连忙慌乱地转过身去。
可那白嫩胴体上每一寸诱人的曲线,已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,挥之不去。
环顾这简陋木屋,除了那张床榻外,再无可用之物。
床上被褥油腻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;墙角的蓑衣更是污秽不堪。
郭靖略一沉吟,解下自己的外衫,背对着她将衣衫递到她身后。
妇人看着他宽阔的背影,怔怔出神。
几日前江陵城中,那一道匆匆掠过的挺拔身影浮现在脑海,模糊而又熟悉,令她心头微微一颤。
此刻,她不由得想起那一瞬的感觉,与眼前这个人竟如此契合。
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,竟没有注意到那人已经将衣衫递到了她身前。
郭靖见她半晌没有反应,以为她没看见,便轻轻抖了抖手中的衣衫,想以此引起她的注意。
岂料,这一抖,指尖竟触碰到一团柔软温热之物。
虽然之前抱着她时尚无异样感觉,但此刻这温香软玉蓦地擦过指尖,仿佛带着钩子似的,让他心头猛地一荡。
他意识到这不经意间的触碰意味着什么,像是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,他甚至感到自己一向沉稳的心跳,也漏跳了一拍。
“嗯……”一声低吟如梦似幻,带着难以言说的娇柔。
妇人自朦胧中醒来,这才发觉郭靖已递来衣衫。
她低头看见自己玉体横陈,想起方才那般肌肤相亲,似还能感受到他怀抱的温度,不由得芳心狂跳,粉面生晕。
她慌乱中接过衣衫,却因手足无措,那件衣衫半掩着酥胸,却忘了身后春光依旧。
屋内一时寂静,只闻妇人轻微的喘息,和蔡彪断续的呻吟。
那血腥之气在空气中弥漫,更添几分压抑。
蔡彪想要挣扎着爬起,但胸前剧痛难当,连动一下都成了奢望。
他抬头望见郭靖那凛冽的目光,不禁心底发寒,额上沁出细密冷汗。
强自镇定,他咽了口唾沫,嘶哑着道:“大侠,小人与您往日无冤、近日无仇,不知何处得罪……”
他的目光不觉瞟向那妇人玉体,看她婀娜多姿,半遮半掩,心中忽有所悟。连忙改口道:“若……若大侠是为了这位娘子,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,冒犯了大侠。
还请大侠开恩,饶小人一命……”
“少废话!”郭靖冷冷一语,目光如电,直视蔡彪,“三神器之事,你是从何处得知?”
郭靖于回春堂隐秘账册中,知晓丐帮分舵暗中走私贩卖人口的勾当后。此事虽令他震惊,却也让他隐隐生出一线希望。
毕竟蓉儿曾亲手刺杀蒙古大汗,蒙古人对她恨之入骨,若要报复,将她掳往北方倒也说得通。
为了追查蓉儿踪迹,他乔装改扮,混入了鲁刀鸣的走私船。
不料半路遭遇蔡彪劫船。
这伙水匪看似只为劫掠,但蔡彪却一口道破船上藏有“三神器”。
这三字如同一道闪电划过郭靖脑海,心中暗暗生疑:这江洋大盗如何得知船上有三神器?
莫非背后另有隐情?
郭靖心中愈发确信,蔡彪此番劫船定非偶然,其中必有文章可寻。
蔡彪被郭靖这如炬目光一逼视,登时面色煞白,嘴唇颤抖,显是被戳中了要害。
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,低着头,支支吾吾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半晌,他才稳住心神,干笑两声道:“大……大侠有所不知,这三神器之事,如今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。小人虽然身处草莽,但也难免听闻了一些风声。只是这神器虚无缥缈,真假难辨。小人此番出来,也不过是想带着兄弟们碰碰运气,若是侥幸寻得一二,固然是天大的好事;若是寻不着,便做些寻常买卖,左右也不至于空手而归。”
郭靖见蔡彪说得头头是道,心中虽仍有疑虑,却也信了几分。正待继续追问,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娇音:“他说谎!”
郭靖转头看去,不由怔住。
但见那妇人身着他的外衫,虽是衣物宽大,却难掩其丰腴曲线。
她双手紧握衣襟,那领口处雪白春光与深邃沟壑仍是若隐若现。
衣摆堪堪遮住臀际,一双玉腿如脂如玉,在灯影下泛着润泽的光晕。
那修长的曲线,仿佛上天精心雕琢,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。
她低垂着头,轻移莲步至郭靖身后,躲避着蔡彪炙热的目光,俏脸上尽是羞怯之色。
蔡彪见妇人躲在郭靖身后,胸中怒火如火山般喷发,嘴角一阵抽搐。
“好!好得很!”他厉声道,声音中满是怨毒,“方才在我怀中时,你是何等温软妩媚?那般欢愉之态,那般柔媚之声,莫非郭大侠也想听上一听?如今却在此装起贞洁烈女,躲在他身后做小鸟依人状。呸!”
他抹去嘴角血迹,眼中泪光闪动,又向郭靖嘶声道:“大侠,你可知这等贱人最是狠毒?她先以美色勾引于我,眼见我败于你手,立刻翻脸不认。这等淫贱无耻之妇的话,万万不可轻信啊!”
听得蔡彪这番污言秽语,但见那妇人玉容惨白,一双美目已然噙满泪水。
她轻咬樱唇,似要强忍委屈,却终是泪如雨下。
此刻她虽着那宽大衣衫,却也遮不住那一阵阵颤抖。
纤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襟,声音微颤道:“这等屈辱,妾身宁死也不愿受。”话音中带着说不尽的凄楚。
郭靖感受到背后那一阵柔弱,心中不禁微微一叹。
虽未回头,却能从她微微颤抖的声音中感受到那股深深的哀怨与委屈。
然而蔡彪适才的话犹在耳边,他心中疑虑未消,暗自思忖:“她这般模样,倒像是受尽折辱,但那一句『他说谎』,显然她对其中内情有所知晓。”
正待他开口追问,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,隐隐伴着火光映亮了夜空。郭靖目光一凝,快步走到屋外,眺望声响传来的方向。
远远望去,只见江鳄帮水寨火光冲天,烟雾翻滚,喊杀声此起彼伏,水面上还有船只穿梭往来,显然是有人趁夜袭寨。
郭靖微微皱眉,心道:“这情形分明是有人正在攻打水寨,到底是何方势力?”
忽听身后房中传来“扑通”一声水响,郭靖心中一凛,暗叫不好,几步掠回屋内。
只见那妇人仍倚在墙边,怔怔地望着洞开的窗户,而蔡彪早已踪影全无。
郭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,探身望去,只见水面上涟漪圈圈,在远处火光映照下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,你随我走。”郭靖沉声说道,语气虽力持平静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妇人微微一怔,抬眸望向郭靖,似乎一时还未明白他的意思,但片刻的迟疑后,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木屋,夜风夹杂着腥气扑面而来。
郭靖环顾四周,只见连接木屋与水寨的小木桥已然断裂,断裂的木板漂浮在水面上,焦黑破损。
况且木桥尽头的水寨方向火光冲天,喊杀声震耳欲聋,绝非是个好去处。
郭靖目光转向另一侧隐没于黑暗中的芦苇丛,略一沉吟,心中已有计较。
他回头看向妇人,语气沉稳道:“桥毁了,水寨不能去。只能从芦苇丛那边离开,我带你过去。”语气虽平静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话音未落,郭靖已俯身一探,双手穿过她的腰背与腿弯,轻而易举地将她横抱了起来。
这已是她今晚第二次落入这宽厚的怀抱,与上一次的感觉不同,这一次,一股莫名的安心悄然涌上心头。
这坚实的臂膀,仿佛带着能够遮挡一切风雨的力量,让她心底深处,竟生出几分依赖。
她顺从地倚在郭靖的胸膛,属于男子的气息将她轻轻包裹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,让她微微有些不自在,却又莫名地贪恋这一刻的安宁。
她低垂着眼帘,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双手也自然而然地环上了他的臂膀。
宽大的衣袖在她抬手的瞬间滑落,露出一截如凝脂般的玉臂,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,细腻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,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触碰。
郭靖抱着她,脚下一点,身形已然腾空而起,脚尖轻轻点在水面上,荡开一道道细微的涟漪,整个人轻灵如飞燕掠波,毫无滞碍。
江风猎猎,吹动妇人的长发如墨般飞扬,散乱的发丝在夜色中轻轻飘舞。
妇人依偎在郭靖怀中,耳畔风声呼啸,如同岁月的呢喃,轻轻诉说着过往。
江水轻拍堤岸,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她的心房,激起层层回忆的涟漪。
她微微抬头,借着朦胧的夜色,目光沿着他坚毅的下颌线条向上游移,最终停驻在他深邃的眼眸,那稳重而不失柔和的轮廓,让她心跳蓦地漏了一拍,思绪也随之飘向了遥远的过去,飘向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。
那不仅仅是近来在江陵城中匆匆一瞥的背影,更是多年前,那个在宝应城中,慷慨守护百姓的年轻侠士;是在她心中,埋藏了许久,却始终不曾忘怀的、属于他的轮廓。
此时怀中这宽厚的臂膀、沉稳的气息,以及那份独属于他的、令人安心的味道,竟与记忆中那些点点滴滴如此契合。
她心中一动,过往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,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那些身影,在她眼前交错、重叠,渐渐融为一体,再也分不清彼此。
双臂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颈,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臂滑落,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皓腕,在夜色中泛着莹润的光泽。
指尖轻轻摩挲着他颈后柔软的头发,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悸动。
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,带着一丝久违的熟悉感,她犹豫了片刻,终究鼓起勇气,近乎呢喃地问道:“郭靖,你……当真认不出我了么?”声音细若蚊蝇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娇嗔,消散在这片江风之中。
怀中的人儿忽然开口,问出这般没头没脑的话语,郭靖不禁一怔,他下意识地低头望去。
恰在此时,一阵江风拂过,撩起了她颊边垂落的几缕青丝,露出了那张在记忆中早已模糊,此刻却让他呼吸一窒的面容。
月色如水,倾泻在她那张微微仰起的脸上,那张脸虽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圆润,却丝毫不显稚嫩,反而更显柔和。
挺直的鼻梁、紧抿的嘴唇,特别是那双剪水双瞳,此刻盈满了复杂难言的情愫,如梦如幻,竟比那漫天星辉还要璀璨夺目。
郭靖心头猛然一震,脱口而出:“遥迦!”语调中,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。
听他终于唤出自己的名字,程瑶迦眼眶一热,积压多年的思念和委屈,在这一刻,仿佛都化作了眼角的泪水,她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胸膛,任由他抱着,在这片江水与夜风之中,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力量。
原来,他还是记得她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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